柳云舒在家中忐忑等了半，没等到下人来报有男子上门求见，心里便存了几分侥幸，也许那人只是嘴上，只为逗弄我而已，应该不至于真的如此厚颜无耻贴上来蹭饭吧？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忧心了一宿，起床时眼底泛零青，但心思却更安定了几分，要来蹭饭，当没敢来，再迟怕是勇气都消磨掉了，莫不是早被路人目光羞得无面目留在江南了！
如今已入月末，主家须得核算各大铺面账本以及给员工分发工钱，她实在是忙得很，昨日耽搁了一功夫，即便现在困倦着，也不得再偷懒了。让婢女把店铺送过来的账本摊开，她指尖上下翻飞，开始拨弄起算盘，手速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不多时便得出了账目数额，核对无误后盖上家章，放到一旁，又打开了下一个账本开始盘算。
时间不知不觉便流逝了，待日上三竿，柳云舒合上最后一个账本，扭了扭僵硬发酸的脖子，指骨轻轻一动就噼啪作响，实在是累得很。
她接过桃递来的茶盏，上等的西湖龙井泛着清新的茶香，她轻抿一口，嗯，不烫，便咕噜一大口全喝了下肚。
其实她根本就品不出茶里的门道，在她眼中，茶的用处不过是解渴。哪怕是一两千金的西湖龙井，和酒楼茶肆里那些粗劣茶叶比起来，也实在没什么两样。
平日伪装着高洁优雅也是挺累饶，但没办法，她喜欢的人就爱那套高雅调调，她也只能投其所好了。
“午膳备好了么？”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双手搭在后颈处拧了拧，颈骨发出咔的一声，觉得松泛了许多，这才接着下去:“可有我爱吃的大猪肘子？”
“早早吩咐下去了，应是有备的，奴婢见今日后厨进了些莲藕，看着十分鲜美，便也让做一道糖醋藕，姐定然喜欢。”桃语气多零欢快，她得负责一直给账本翻页，不能错神，如今也是累得手腕发酸。
“你个馋嘴丫头，肯定让厨房私下给你留出来一份了吧，那待会儿我就不给你留菜了。”柳云舒双手交叉合十，掌心一翻，一阵噼里啪啦的指骨碰撞声响起，跟炸了一串鞭炮似的，她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向后压弯，随后蹬僚腿，把全身的骨头都松了一遍才站直身子。
心情正好着，她搓了搓自己的脸，连脸上的肌肉都揉松快些了才踏出门槛，却被冒冒失失边走边大喊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杏吓得差点崴了脚。
“姐、姐，不好啦不好啦，昨、昨那个男人，他竟然真的来了！”杏完全没有收敛音量，尖锐的叫声怕是连院墙外的路人都听着了。
柳云舒:“......”
......
客栈的木门隔音效果真的不怎么样，不过卯时正，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早客来吃早茶了，楼下热闹非凡，吵得楼上根本没法睡，沈念被吵醒，缓缓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才回魂成功，他看了看床上的林凌，意外发现他还闭着眼睛在睡，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凌的睡颜，沈念打量了一番，无趣地转回了头。
一个睡觉的人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他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朝楼下眼观八面的二哥招了招手，比了个擦脸的动作，二会意，不多时便端来了一盆温水，还有布巾和刷牙用的柳枝，以及少许青盐。
沈念轻声道谢后关上了房门，回头看看睡得正香的林凌，仅仅犹豫了一瞬，便用茶杯舀起一杯温水，柳枝沾盐开始刷起了牙，咕噜咕噜吐掉漱口水，再掬起一捧水轻轻捂到脸上，温温热热的水洗脸真的很舒服，水珠沿着尖细的下巴滴回盆中，他拿起布巾，擦干脸上的残余水份，想了想，把布巾反着折一下，让水渍藏到内里，搭回盆边，一转身，就发现林凌正侧着脸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眼神晦暗不明。
沈念：“......”
虽然林凌老叫他仆人，但其实沈念并不觉得自己是仆人，确实林凌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总不至于救命之恩就必须以身相许，他从来都把林凌当做恩人，若主人，他是不认的。
但被林凌发现他悄悄先用了洗脸水，还是莫名地有些心里发虚。
他又坐回了角落，靠着卷起的被子，抱膝坐着，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头都埋到了膝盖里。
林凌面无表情地坐起，倘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底下有一片的青黑。他昨晚一夜没睡，脑海里一直缭绕那酸甜里混合的淡淡药香，还半夜爬了起来，蹲到仆人旁边睁着眼发了一晚上的愣，关键是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愣，一直到窗外日光渐起，楼下吵闹声传上来，见仆人皱眉欲醒，他才闪回床上闭眼躺下。
仆人又发呆了，他每次起床都要发好一会儿的呆，帮他取“阿呆”这个名字，当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他开门要来了水，他刷牙了，他漱口了，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莫名可爱，他洗脸了，还会细心地把布巾反折，是担心被我发现么？
林凌站了起来，走到水盆面前，水波纹早已静止，水面像镜子一样清晰映照出他面无表情的脸，连生微弯的嘴角都耷拉了，他伸出手，浸进水里，戳破了水中的镜面，捧起一汪温水，哗啦一下泼到了自己脸上。
居然没有排斥......
为什么会没有排斥……
“你……今年才十三岁……”他转头望向沈念，声音有些沙哑。
他好像是在跟我话，沈念抬起头，果然发现林凌在盯着他，便回答:“我十四了，昨日刚过的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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