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高悬,明亮的月光洒下,照得西厢的梅树树影斑驳,夏夜凉风吹拂,将白日暑热尽数吹散,着实惬意。
林凌一时兴起,方桌搬入梅林,沈念端着木椅紧随其后,只待寻着个平地放下。
夜风吹得树叶飒飒而响,虽六月梅树无花,少了几分梅香浸染,然桌上摆放的乞儿鸡的香气已经足够诱人,放置了许久,但因黄泥保温,敲开时仍有热气透出,林凌迫不及待地撕出一个鸡腿放到碗里推给沈念,便把剩余的全拖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半点没有客气。
四方桌不算大,满满当当摆着各式各样的酒。柳府酿酒颇为用心,就算不看瓶身上写的字,也能轻易分辨果酒、花酒与烈酒。果酒用的细口短颈素瓷瓶,不同的色釉对应不同的果子,粉红的桃子酒,青绿的梅子酒,蕊黄的杏子酒。装载花酒的酒壶就更为精美了,长颈雕花瓷瓶,不但分了颜色,瓶颈处还细致雕刻了花的类型,梅花、桃花、杏花,沈念一一数着,却忽然发现了不对。
“怎么没拿桂花酒?”他认真再看了一遍,确实没找到雕刻了桂花的酒瓶。
“阿呆可真是贪心,这么多的花酒都满足不了你,偏生要惦记没有聊桂花酒。”林凌撕咬着手上的鸡翅,明明满口都是肉,话却依然清晰,且连语气都不受影响,叫人一听就能听出话里的酸意。
莫不是他也看过了柳大公子房里的挂画?沈念有些心虚,也不敢再追问了,却不想林凌竟主动给出解释:“柳府的桂花酒,可都让你的好堂姐喝光了。”
这话当然是忽悠孩儿的,柳府经年积累的藏酒何其多,莫沈念月喝了三,就算她夜夜借酒消愁,喝上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把那些堆堆叠叠蔚为壮观的桂花酒全喝光。
好在沈念正心虚着,也没有深思这个解释是否合理,一心只想把话题跳过去,他伸手拿过一壶杏子酒,心抹去瓶口蜡封,酒塞一拔,酸甜的杏子香气就迫不及待地溢了出来,沈念试图回忆去年在花船上喝的杏子酒与如今手中这壶酒哪个更香,不多时便得出结论:柳府的酒,比花船上的更为醇厚,最重要的是,它还不用银钱。
他想把酒倒出来享用,却发现桌子上全是酒瓶,哪里有杯子?沈念望向身后的西厢,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拿杯子。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林凌懒懒开口:“何必多此一举,这么一瓶酒,直接喝便是。”
是这个理,沈念不再犹豫,圈住瓶颈,凑近瓶口,心翼翼抿了一口。
酸酸的,甜甜的,酒味清淡,入口绵柔,细品还有回甘,沈念舔了舔濡湿的唇瓣,心里忍不住再次拿这酒与花船的酒比较------毋庸置疑,柳府的自酿酒要更胜一筹。
我可真聪明,不但省了银两,还喝上了更好的酒,沈念有些得意,忽然生起模仿江湖客豪迈喝酒的念头,举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却不想这壶口看着不大,壶身却酒液颇多,这一番的猛倒,好大一口酒就灌了进来,他瞬时慌乱,虽嘴巴已经迅速合上,手却没能及时翻转回来,狼狈地泼了自己一脸的酒水。
淡黄色的酒液沿着鼓起的脸颊缓缓流淌,在颌骨处恋恋不舍地坠着,还有些沿着脖颈继续往下,被衣领拦截。沈念艰难吞咽着口中酒水,被沾湿的喉结上下滑动,诱得林凌忍不住望了过来,嘴里嚼着的鸡肉渐渐淡了滋味。
他五感异常敏锐,不但看清了那喉结上晶莹的酒液痕迹,还看见了被酒液濡湿而颜色变深的衣领,甚至听到了吞咽酒水时轻微的“咕噜”声。
林凌放下手上的鸡,用干净布巾擦手,随后拎过脚边的一坛酒,掀开蜡纸封口随手一抛,仰头便喝了起来。
在酒窖藏了八年余的竹叶青,封口一开便散发出浓烈酒香,林凌大口大口喝着,酒液很烈,却压不住心底的痒,渴意没有半分缓解,反而越发燥热。
沈念用手袖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一抬头就被林凌震惊了,果然豪迈的江湖客喝法还得真正的江湖客才能使出来,林凌手中的酒坛可不是花酒壶,沈念估摸着自己两手都不一定能抱起来,林凌却不过几指扣着坛口,轻轻松松就能控制酒液倒出的流速------虽看着喝得豪迈,却分明一滴酒都没有溢出,就算是这般时候,这人依旧忘不了自己的洁癖。
沈念看得有趣,手中的酒也不急着喝了,默默数起这冉底咽下了多少口酒。
偌大一壶酒去了半,林凌终于放了下来,抬眼就撞见沈念亮晶晶的眸子,那里面映着月色,也映着他的影子,带着点好奇与崇拜。让他方才被酒液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意瞬间又冒了上来。
“阿呆看什么呢?这般专注。”
“你连着吞咽了十七次,可真厉害。”沈念由衷赞叹道。
林凌刚用筷子夹起填在鸡腹里的糯米藕细细品尝,听到这话停顿了一瞬,不过是被孩儿莫名的一句夸,他却控不住唇角悄悄上弯了。
“我刚刚喝果酒,就很难吞下去,”沈念摸摸自己的脖子,“这里,好像哽住了似的,为什么呢?”
“当然是......”林凌轻轻瞥了一眼沈念,忽然起了个逗孩的坏主意,“因为酒不同呀,你可以试试这种,竹叶清冽,酿的酒就不会像果酒那般甜腻缠喉。”
沈念将信将疑地把酒坛拖过来,太重了,他只能勉强抱起,却根本喝不进嘴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坛口,渐渐拎高,紧接着就有细细的水流倒出,沈念本想只轻轻抿上一口,如今酒液都倒下来了,只好张嘴接住。
林凌倒得巧妙,酒液流速分明不快,却涓涓不止,沈念口中盛着的酒总是满的,他想合上嘴唇,却被这人另一只手掐住了下巴,只能持续张着,无可奈何地继续吞咽。
烈酒与果酒全然不同,最明显的差距就在于度数上面,沈念去年不过喝了半壶果酒,便醺然欲醉了,这一下喝了窖藏八年的烈酒,不过几口,就已经脸上布满红云,脑中渐起眩晕。
“这酒是柳府珍藏,外头可寻不着,滴滴值千金。”林凌的坏笑彻底展露,完全不加遮掩。
沈念含着满满的酒,不想吞下,又舍不得吐掉,舌尖被酒液刺激的生疼,眼底也不自觉泛起潋滟水光,他埋怨地瞪了一眼林凌,却不自知这番媚态有多么诱人。
“阿呆是不想喝了吗?”林凌仿佛终于发现了似的,放下了酒坛,掐着沈念下颌的手却没有松开,还略略上抬,逼着人仰起头来。
沈念连忙点头。
林凌俯身低头,鼻尖与之轻轻互蹭,灼热气息肆意喷洒到对方紧闭的唇瓣上,轻微的痒意让沈念下意识抿了抿唇,待林凌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上了几分沙哑:
“那......喂我嘴里,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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