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路上的经历,可谓坎坷至极。
自从昨夜自己打爽了之后,月姬就陷入了与黑暗地形的艰苦搏斗。他那糟糕的夜视力在崎岖不平的山林中成了最大的障碍。明明听觉敏锐到能捕捉伏兵的呼吸,却偏偏看不清脚下的路。
一开始,他试图循着大队人马撤离时可能留下的微弱痕迹和马粪气味追踪,但夜色和复杂的地形很快让这点线索变得模糊不清。他不止一次被盘踞在地面的粗壮树根狠狠绊倒,摔得满身尘土;又或是没注意到隐藏在落叶下的石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扭伤脚踝;最糟糕的一次,他一脚踩进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浅坑,整个人失去平衡,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弄得羽织更加破烂。
更让他郁闷的是,中途他似乎找到了一串比较清晰的马蹄印,心中刚燃起希望,便心翼翼地跟着印记走。谁知那匹马不知为何,或许是受惊或许只是随意走动,在半路毫无征兆地拐了一个急弯。专注于辨别脚印的月姬根本没料到这一出,等他察觉印迹转向时,已经收势不及,加上视线模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他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在了一棵碗口粗的树上。
撞击的力道之大,让他眼前瞬间金星乱冒,额头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那个显眼的大包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而那棵不幸被他撞到的树,竟也从撞击处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缓缓断裂、倒了下去。
月姬捂着额头,疼得倒吸凉气,对着那棵断树哭笑不得。最终,他只能放弃在黑暗中盲目追踪,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挨到亮。
亮后,视野清晰了,他才凭借着白日的方向和零星痕迹,一路摸索,直到这傍晚时分,才如此狼狈地终于找到了撤退后的临时营寨。
就在月姬刚向药研和宗三确认完三郎安然无恙时,三郎本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显然也看到了月姬的狼狈相,但和光秀、半兵卫的审慎或药研他们的担忧不同,三郎的反应直接得多。
“月轮!”三郎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完全没在意月姬满身的尘土和树叶,反而像是分享什么好消息似的,兴致勃勃地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才在营地附近转悠的时候,发现了个好地方!”他伸手指向营地后方不远处的一个被树林掩映的山坳。
“那边有个温泉!水挺热的,泡一下肯定很舒服,正好可以去洗洗,解解乏!”三郎的语气充满了发现宝藏般的喜悦,仿佛这温泉是解决眼下一切疲惫的灵丹妙药。他全然没提月姬头上的大包和破衣服,似乎觉得泡个温泉就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月姬正为自己这一身狼狈发愁,听到有温泉,眼睛顿时一亮。身上的黏腻感和灰尘确实让他很不舒服,能泡个热水澡简直是降甘霖。
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真诚的感激笑容,先前那点尴尬也消散了不少:“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信长公!我正需要这个。”
他确实需要清洗一番,更重要的是,需要检查一下脸上那道被箭风划破的“千颜”缝隙是否明显,以及思考如何修补。温泉的热气或许能提供些掩护。
“就在那边,顺着那条路下去就能看到。”三郎热心地又指了指方向,随即摆摆手,“快去快回吧!”完,他便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显然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月姬心情愉悦地朝着三郎指的方向走去,药研和宗三自然紧随其后。然而,他们刚走到温泉入口附近,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男子交谈和泼水的声音。月姬脚步顿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信长公不是刚发现的吗?难道已经有人先来了?
但他并未多想,或许是有其他同样疲惫的武士找到了这里。他此刻更在意的是尽快清洗干净。于是,他示意药研和宗三在入口处等候,自己则径直掀开了那道充当简易门帘的藤蔓,迈步走了进去。
温泉池不大,氤氲着白色的热气。池水中,果然已经有几名脱得精光、正在泡澡放松的织田家家臣。他们原本正大声笑着,谈论着白的惊险和撤湍顺利。
当月姬的身影——一个穿着虽然破烂但明显是华美女性服饰、长发披散、脸上还带着灰痕的“女子”——突然闯入这片本该是男性专用的空间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哇啊啊啊——!”
“唔啊啊!女、女人?!”
几声尖锐到变调的爆鸣声几乎同时炸响,划破了温泉宁静的氛围。那几名泡澡的家臣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缩进水里,只露出脑袋,脸上写满了惊恐、慌乱和难以置信,有的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关键部位,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不仅响彻了整个温泉区域,甚至传到了外面的营地。不少正在休息或忙碌的士兵和家臣都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好奇地朝着温泉方向张望,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而站在温泉入口处的月姬,也被这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三郎压根没告诉他,这个“新发现”的温泉,已经成了公共澡堂!
而他现在的装扮……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个闯进了男澡堂的“女人”吗?
药研和宗三在入口外听到里面的尖叫,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就想冲进去。而月姬站在弥漫的蒸汽中,看着水里那几个惊慌失措、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温泉底的家臣,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尴尬地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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