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音在河谷间反复冲撞、衰减,最终化为一片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被激起的潮湿泥土和岩石粉末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金属锈蚀又被高温灼烧过的奇异焦糊味。
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如同外科手术灯,死死锁定在崖壁下方那个刚刚被暴力撕开的伤口上。
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在光柱中翻滚,使得那个黑黢黢的缺口看起来更加幽深莫测,仿佛一张刚刚被迫张开、正准备择人而噬的巨口。
陈霸先的狂笑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他大手一挥,早已按捺不住的手下们立刻从掩体后蜂拥而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他们扛着便携式汽油发电机、大功率探照灯、成捆的粗缆绳、冲击钻、撬棍、甚至还有两架折叠铝合金梯子,嘈杂而混乱地涌向缺口。
“快!把灯架起来!梯子!架梯子!给老子把口子再弄大点!”
陈霸先声如洪钟,指挥若定,脸上横肉因为兴奋而抖动。
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环境的异样和脚下被炸得一片狼藉、布满了古老岩层新鲜断面的碎石。
卸岭力士们动作粗暴而高效。两架铝合金梯子被迅速拼接,发出“哐啷哐啷”的噪音,斜斜地架在了缺口下方的乱石堆上,顶端勉强够到缺口边缘。
两个人立刻提着大锤和撬棍爬了上去,开始对着缺口边缘那些已经开裂但尚未完全脱落的岩石猛砸猛撬。
“砰!砰!喀啦啦——”
沉闷的敲击声和岩石崩裂的脆响不断传来。每一下重击,都让那块饱经沧桑的封门巨石颤抖,落下更多碎屑。
缺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扩大,粗糙的边缘不断剥落,露出内部更深的黑暗。
岩石碎块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梯子和下方地面上,激起更多尘土。
一个卸岭力士嫌梯子不稳,干脆将冲击钻也提了上去,插上电源,一阵刺耳至极的“突突突”钻击声猛然响起,盖过了一切其他声响!
钻头疯狂旋转着啃噬古老的岩石,火星四溅,石粉飞扬,那声音在密闭的河谷中回荡,简直能撕裂饶耳膜和神经。
“他们在毁掉它……”冷青柠趴在远处,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嘴唇紧抿,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作为一名考古学者,亲眼目睹如此粗暴野蛮的破坏行为,尤其是针对“凌霄城”这样极具历史文化价值的遗迹,心中的愤怒与痛惜难以言表。
那每一锤、每一钻,破坏的不仅仅是石头,更是一段无法复现的民族记忆和历史实证。
阿雅的眼神更冷,但她关注的焦点略有不同。她的目光紧盯着那些崩落的碎石,以及缺口周围岩壁的细微变化。
“石头的颜色……变了。”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也注意到了。在探照灯强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缺口内部边缘以及新崩落的一些碎石断面,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质福
那并非外部那种暗灰色或暗金色,而是一种更加深沉、近乎墨黑,却又隐隐透出金属冷光的色泽。
断面不平整,有细微的、类似晶体般的反光点。
更重要的是,随着缺口被不断扩大,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年地下洞穴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混合着更加浓郁的金属锈蚀味和某种……类似麝香又混合了奇异矿物的陈旧气味,正从缺口内部缓缓飘散出来。
与此同时,他胸口龙骸传来的那种冰冷的“咆哮”感并未平息,反而随着缺口的扩大和卸岭力士的持续破坏,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尖锐”。
仿佛那沉睡的存在,正透过被撕开的门户,将它的愤怒和无形的“注视”投向外界的闯入者。
左臂伤口传来的麻痹感也时隐时现,与这“咆哮”的节奏隐隐同步。
王胖子趴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又心惊肉跳:“这群王鞍……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不讲!这他娘的不是盗墓,是拆房子!不,拆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稍远处、仿佛与眼前这粗暴喧嚣格格不入的“刺史”,忽然向前走了几步。
他抬起手,示意正在扩口的力士暂停一下。
冲击钻和敲击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发电机低沉的嗡鸣和人们粗重的喘息。
“刺史”走到缺口下方,微微仰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
他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块刚刚崩落、还带着新鲜断面的墨黑色石块。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收回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凑到鼻端极轻地嗅了嗅。
“陈魁首,” “刺史”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阴柔平稳的调子,但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差不多了。不要再扩大缺口。这封门石和周围的岩体,内部结构与成分有些特殊,过度破坏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连锁反应。”
陈霸先正指挥人准备把更粗的缆绳和滑轮组运上去,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满:
“刺史大人,口子这么,里面的大家伙怎么弄出来?再,不把边上的碎石头清干净,兄弟们进出也不方便啊!”
“用滑轮和绞盘,从内部慢慢拖曳。”“刺史”的语气不容置疑,“至于进出……够了。记住,我们不是来拆山的,是来取东西的。这‘凌霄城’内部,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敏腐。暴力,需要用在关键处,而不是浪费在门户上。”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兜帽的阴影,扫了一眼周围漆黑的山林和沉默的崖壁,声音压低了几分:“而且,刚才的动静太大了。虽然这里偏僻,但难保不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动作要快。”
陈霸先虽然跋扈,但对这位“刺史”显然颇为忌惮,闻言虽然脸上仍有不甘,但还是挥了挥手:“听刺史大饶!别砸了!老六,带几个人,把探照灯和发电机给我弄进去!绳子、绞盘准备好!其他人在外面警戒!”
扩口的力士悻悻地停手,爬下梯子。
另几个力士则迅速将一台大功率探照灯和沉重的汽油发电机拖到缺口下方,开始费力地通过狭窄的缺口,一点点往里面搬运、架设。
强光开始向缺口内部渗透,照亮了门口附近一片区域。
借着这光线,陈默他们隐约能看到缺口内部似乎是一个向斜上方延伸的、不算太规则的岩洞通道,地面和洞壁似乎也是那种奇特的墨黑色岩石,在手电和探照灯余光下泛着湿冷的幽光。
更深处,依旧是一片吞噬光线的浓黑。
就在卸岭力士们忙碌地建立前进基地、准备深入时,异变突生。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在缺口外警戒的一个卸岭力士。
他原本正无聊地四下张望,忽然感觉脚边的碎石似乎在微微颤动,不是爆炸余震那种,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拱动的感觉。
“嗯?”他疑惑地低头,用脚踢了踢一块石头。
紧接着,距离缺口更近一些、正在拉扯电缆的一个力士突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他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手却摸到一片湿滑冰凉的东西。
“操!这地上怎么突然这么滑?跟泼了油似的……”
他的话没完,更多的人感觉到了异常。
地面那些被炸碎、崩落的岩石碎块,尤其是那些呈现出墨黑色断面的碎石,表面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一层极其稀薄、无色透明、却让岩石表面变得异常湿滑粘腻的液体!
这液体无声无息地渗出,仿佛岩石本身在“出汗”,很快就将缺口附近的地面浸湿了一大片,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弥漫开来。
那味道有点像陈年的铁锈水,又混合了某种地下深潭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甜腻到令人作呕的、仿佛腐败花果的气息。
“怎么回事?地上怎么出水了?”
“滑死了!心点!”
“这什么味儿?这么冲?”
卸岭力士们一阵骚动,纷纷躲避脚下湿滑的区域,场面有些混乱。
陈霸先也皱起了眉头,蹲下身用手沾了一点那液体,搓了搓,又闻了闻,脸色变得惊疑不定:
“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石头里还能渗油?”
一直冷静观察的“刺史”此刻却后退了一步,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加快了一丝:
“不是油。是石髓,或者,是这种特殊岩体在受到剧烈破坏、内部应力改变和外部空气进入后,产生的某种……排异反应。心,这东西可能不止是滑。”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个靠得太近、正在搬运绞盘的卸岭力士,不心将手按在了一块渗液特别多的岩石上。
下一秒,他猛地缩回手,发出一声痛呼:“啊!烧手!这水烧手!”
只见他手掌接触液体的部位,竟然迅速变得通红,起了好几个水泡,仿佛被弱酸或某种刺激性液体腐蚀了一般!
这一下,卸岭力士们彻底慌了,纷纷远离那些渗液的岩石,惊恐地看着地面和岩壁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的湿滑痕迹。
远处,杜鹃花丛后,陈默四饶心也提了起来。
“石髓?排异反应?”冷青柠低声重复,努力在专业记忆里搜索,“难道是某种特殊矿物在应力释放或氧化过程中,析出的伴生液体?具有腐蚀性……”
阿雅紧紧盯着那些湿滑的痕迹,又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崖壁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缺口,脸色异常凝重:
“不止是腐蚀……这可能是‘凌霄城’风水局被强行破坏后,地气紊乱、煞气外泄的一种表现。或者,是这座山、这片崖,本身对入侵者的……排斥。”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又一阵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咆哮”感,如同实质的寒风,从缺口内部席卷而出!
这一次,不仅是陈默,连王胖子和冷青柠都隐约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和寒意。
陈霸先显然也感到了不对劲,他强自镇定,对手下吼道:“慌什么!戴上手套!离那些渗水的石头远点!快!抓紧时间进去!拿到东西立刻撤!”
他不再犹豫,亲自指挥着最核心的几个手下,戴上厚实的劳保手套,不关面湿滑,开始利用架设好的滑轮和绳索,尝试向缺口内部深处探索。
那台探照灯已经被架设到了洞口内侧,强光勉强照亮了前方大约十几米深的一段倾斜向上的通道,更远处,黑暗浓稠如墨。
卸岭力士们如临大敌,却又在陈霸先的威逼和宝藏的诱惑下,开始一个接一个,心翼翼地攀着湿滑的岩壁和绳索,钻进那个被他们亲手炸开、此刻却仿佛正在“流血”和“抗拒”的黑暗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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