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京城，熟悉的市井喧嚣扑面而来，李鲤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北平的风沙、边墙的肃杀、燕王府的火锅宴，都像一场遥远而刺激的梦。如今梦醒了，他得面对京城这摊更复杂、更讲究“火候”的现实。
他没急着回家，而是直奔考功司衙门。王司吏和方允等人早已翘首以盼，见到他风尘仆仆却眼神晶亮地回来，都松了口气，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北平那边……”
“燕王殿下没为难您吧？”
“咱们那套法子，在边关好用不？”
李鲤摆摆手，先灌了一大碗凉茶，抹了把嘴：“一言难尽！回头细。先把这一个月积压的紧要文书拿来我瞅瞅，再看看咱那看板，谁家又挂红了？”
他得先快速掌握京城这边的动态，才能应对老板朱元璋的“述职问话”。
王司吏赶紧汇报：“大人放心，司里一切按您走前的章程运转，看板也每日更新。只是……陈都御史那边，近日又参了咱们一本，咱们‘苛察琐碎，徒增烦扰’的折子，听陛下留中未发。”
李鲤哼了一声：“跳梁丑，不理他。陛下心里明镜似的。” 他心里有底了，老板没因为陈宁的聒噪而动怒，明他这趟差事，至少在老板那里，还没跑偏。
歇了口气，换了身干净官袍，李鲤便揣着在北平整理好的汇报提纲和几份关键文书，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座让他又敬又畏的武英殿。
通传之后，李鲤低着头走进殿内。朱元璋依旧坐在那堆奏章后面，似乎永远也批不完。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常的锐利，扫了李鲤一眼。
“臣李鲤，奉旨巡察北平归来，叩见陛下！”李鲤大礼参拜。
“起来吧。”朱元璋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后靠，“北平这一趟，走得如何？老四没给你出难题吧？”
来了！终极考校开始！李鲤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面上努力保持镇定。他早有准备，汇报策略就八个字：实事求是，突出亮点，谨慎评价燕王。
“回陛下，托陛下洪福，燕王殿下对朝廷差遣极为重视，对臣亦是以礼相待。”李鲤先定下基调，表明燕王是配合的，没搞幺蛾子。“臣此次北上，主要乃是奉陛下之命，考察绩效考核之法于边镇之适用性。”
他接着开始汇报核心内容，但语言刻意用了些朱元璋能听懂、也可能感兴趣的比喻：“北平地处边陲，军政事务犹如……呃，如同猛火快炒，讲究的是个‘快、准、狠’。” 他偷偷瞄了朱元璋一眼，见对方没什么表情，继续道，“臣初时带去京中章程，好比文火慢炖，虽精细，却缓不济急。经燕王殿下提点，与边关同僚切磋，方悟边事考核，须得如厨子掂勺，火候瞬息万变，重在抓住要害，几下就得！”
他把自己在北平的挫折和调整，成了“深入基层，结合实际”的学习过程，顺便拍了燕王一个不露痕迹的马屁（点出燕王的“提点”）。
然后，他重点汇报了成果：“臣与北平诸司共同议定了一套‘边镇绩效速查法’，摒弃繁文缛节，只抓七八项关键，如烽燧传讯之速、军械完备之度、粮秣储备之安等，半月一核，优劣立牛试行月余，各卫所报备较以往更为迅捷切实，于边备整饬，似有裨益。” 他递上简化后的考核表和几份北平衙门近期的“优等”报告作为佐证。
整个过程，李鲤语气平稳，数据扎实，既明了边关的特殊性，又展示了工作的成效，绝口不提任何可能引起猜忌的细节（比如燕王的雄才大略），更不居功，把功劳归于“陛下圣明”、“燕王重视”、“同僚协力”。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偶尔翻看一下李鲤呈上的文书，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直到李鲤汇报完毕，他才缓缓开口：“照你这么，这套糙是糙零，但在边关，反倒比京里那套花架子顶用？”
“陛下明鉴！”李鲤赶紧应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京师重协调规范，边镇重应急实效，考核之法，自当因地制宜。此番北平之行，让臣深感，为政之道，贵在务实，不可胶柱鼓瑟。”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李鲤后背开始冒汗，感觉自己就像那火锅里的羊肉，正在被老板审视“火候”。
终于，朱元璋点零头，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嗯，知道变通，还算有点长进。没白去北平吃那几顿风沙。”
李鲤心里一块大石头“哐当”落地！老板这是……认可了？! 他赶紧躬身：“全赖陛下教诲，臣方能有所领悟！”
“差事办得还校”朱元璋挥挥手，“赏你半个月俸禄（之前罚了半年），回去把京里这摊子也给咱收拾利索了。陈宁那边，不用理会。”
“臣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尽全力！”李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不但没挨批，还有赏！虽然只是半个月俸禄，但这信号太积极了！
退出武英殿，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李鲤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次述职，过关了！而且似乎还在老板那里刷了一波好感度！
“腰子兄！咱们又闯过一关！”他摸着怀里的空签子，恨不得亲两口，“老板这关，可比燕王那火锅难涮多了！火候差一点，就得夹生啊！”
回到考功司，李鲤立刻召集全员，传达了陛下的“肯定”和“指示”（主要是赏钱和精神鼓励），士气大振。接着，他根据北平的经验，开始着手优化京城的考核体系，提出“分类考核”思路，对实务部门和清要衙门，设定不同的考核重点和周期，不再一刀牵
忙完这一切，晚上，李鲤终于能安心地坐在自家院里，升起了久违的烧烤炉。炭火噼啪，肉香四溢。
他美滋滋地翻动着肉串，心里盘算着：京城这边根基渐稳，燕王那边埋了颗种子，老板态度积极……看来，他这条绩效之路，虽然坎坷，但前景似乎……越来越光明了？
“不过，”他咬下一口焦香的肉，自言自语，“还是不能得意忘形。陈宁那帮人肯定还得使绊子，老板的心思也难测。这大明第一hR的位子，依旧是烫屁股啊！”
但此刻，烫屁股的椅子上，似乎垫上了一点燕北的皮子，稍微舒服了那么一丢丢。李鲤嘿嘿一笑，决定今晚多吃两串腰子，好好补补这趟出差损耗的脑细胞和……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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