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猕第三日的午后，木兰围场的议事帐篷里暖意融融。银丝炭在铜炉里燃得正旺，映得帐中悬挂的《西北舆图》格外清晰——从科尔沁草原延伸到准噶尔部的疆域，用红笔标注的“边境冲突点”密密麻麻，像一道道扎眼的伤疤。康熙坐在主位的虎皮椅上，手里捏着一份来自西北的急报，眉头微蹙，帐下的宗室王公和蒙古台吉们也都神色凝重，没人话，只有炭炉偶尔爆裂的轻响，衬得气氛愈发沉滞。
“皇上，”科尔沁亲王班第率先打破沉默，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落在标注“阿勒泰”的位置，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虑，“准噶尔部近来频频袭扰阿勒泰边境，上个月还抢了咱们的商队，杀了三个护送的兵丁。若是派兵征讨，咱们蒙古部也得抽调骑兵，可连年征战，部里的牛羊都少了一半，实在耗不起；可若是只安抚，那噶尔丹策零（准噶尔首领）素来贪婪，怕是得了好处还会得寸进尺，到时候边境更不得安宁。您看，这事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话问得众人都看向康熙。西北边患是近三年的心病，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朝堂上争论了好几次，都没个定论。班第作为蒙古最有势力的亲王，他的担忧也代表了其他蒙古王公的心思——他们既怕准噶尔南下威胁草原，又怕清廷征兵征粮，加重部里的负担。
康熙放下急报，目光扫过帐下，最后落在胤宸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引导：“胤宸，你前几年督办过河工，也处理过河南的民乱，对‘兼顾利弊’该有些想法。你，这西北的事，该怎么应对？”
帐下众饶目光瞬间都聚到胤宸身上。胤禩坐在角落，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讥讽——胤宸不过是个管过民生的皇子，哪里懂边事？怕是要在王公面前出丑了。
胤宸却神色平静，起身走到舆图前，先是对着康熙躬身行礼，才转向班第，语气沉稳：“王爷的担忧，儿臣明白。准噶尔部的症结，在于‘既怕威慑，又贪利益’。他们敢袭扰边境，是觉得阿勒泰的要塞守军薄弱，咱们长途征讨不便；他们不愿彻底翻脸，是想要咱们的茶叶、丝绸，还有草原上缺的铁器。所以应对之策，该分两步走。”
他伸手指向舆图上的“科布多”要塞：“第一步，‘剿’——调五千精锐骑兵，加强科布多、阿勒泰两处要塞的防守，再让甘肃的绿营兵定期巡逻边境，把商队的护送兵力加倍。噶尔丹策零见咱们防守严密，知道讨不到便宜，自然不敢轻易来犯。这疆以守为剿’，不用长途征战，却能起到震慑作用，还能省下大笔军饷。”
班第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赞同——五千骑兵不算多，蒙古部也能凑出一部分，不用伤筋动骨，却能守住要塞，比大规模征讨划算多了。
胤宸又指向舆图上的“张家口”互市点：“第二步，‘抚’——派使者去准噶尔部，跟噶尔丹策零谈条件：只要他不再袭扰边境，咱们就允许准噶尔部每年来张家口互市三次，茶叶、丝绸按平价交易，甚至可以适量供应他们需要的铁器，不过得有个条件——准噶尔部必须每年派使者来京朝贡，人数、贡品都按规矩来，算是表个臣服的态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样一来，咱们既用互市满足了他们的利益，让他们舍不得翻脸；又用朝贡和要塞防守约束了他们的行为，不至于得寸进尺。而且互市能增加国库的税收，边境安定了，蒙古部也不用再担心准噶尔南下，算是一举三得。”
帐下瞬间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低声的议论。蒙古王公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惊喜——互市不仅能让清廷受益，他们蒙古部也能借着中转商队赚些好处，还能避免被征兵，这可比单纯的打或抚都强多了。
“好！得好！”班第率先鼓掌，语气里满是赞叹，“宸王爷这主意，真是老成持重！既没忘了用武力震慑，又没忽略用利益安抚，既保了边境安宁，又没让咱们耗国力、伤元气，这见识，堪比朝中的谋国之臣！”
其他蒙古王公也纷纷附和：“是啊，宸王爷这‘剿抚并用’的法子，可比光喊着打仗实在多了！”“要是早这么办，边境也不会乱这么久了！”“有宸王爷这样的皇子，咱们大清的边境，肯定能安稳！”
胤禩坐在角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茶盏都快捏碎了——他没料到，胤宸不仅懂民生，连边事都想得这么周全，还得了蒙古王公的一致称赞，这比打他脸还难受。
康熙看着帐下的景象，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蒙古王公们亲眼看到胤宸的见识和格局，让他们认可这个未来的君主。毕竟蒙古是大清的屏障，得到他们的支持，胤宸将来继位，才能更稳。
“胤宸这主意，确实可校”康熙开口，声音威严，“就按你的，先调兵加强要塞防守，再派使者去准噶尔谈互剩班第，蒙古部那边，就辛苦你协调一下，抽调些骑兵协助防守，事后朝廷会给你们补偿。”
班第连忙躬身应道：“皇上放心！为了边境安宁，咱们蒙古部义不容辞！有宸王爷这法子，别抽调骑兵，就是让咱们派使者去准噶尔和，咱们都愿意！”
胤宸又躬身道：“皇阿玛，儿臣还有个补充——派去准噶尔的使者，最好选个懂蒙古话、熟悉边贸的，比如之前在张家口管过互市的御史张诚，他跟准噶尔的商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底细，谈判起来更有把握。”
“准！”康熙当即点头，“就依你，让张诚即刻从张家口赶来，随使者一同前往准噶尔。”
议事结束后，蒙古王公们围着胤宸，又问了些关于互市细节的问题，胤宸都一一耐心解答，语气谦和，没有半点皇子的架子。班第看着他的样子，对旁边的敖汉旗台吉低声：“这宸王爷，不仅有见识，还懂谦和，将来若是他继位，咱们蒙古部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敖汉旗台吉连连点头，眼里满是认同。
康熙站在帐篷门口，看着被王公们围着的胤宸，眼神里满是欣慰。他知道，经过这一遭，胤宸不仅得到了宗室的认可，更得到了蒙古王公的支持——这外部的背书，比任何赏赐都管用，也为接下来的“储位明示”，铺好了最关键的一步。
夕阳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胤宸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他正耐心地跟王公们讲解互市的税收分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举一动都透着稳重大气——这模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河工的皇子，而是能撑起大清江山的未来君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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