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号仙舟的医疗舱内,弥漫着消毒术法特有的清冷气息和淡淡的草药苦味。柔和的疗愈光芒从舱顶的阵法中流泻而下,笼罩着躺在修复仪上的墨临。他闭着眼,脸色比离开古墟时好了一些,但眉宇间那层厚重的阴郁并未散去,仿佛连疗愈的光都无法穿透。
无尘大师枯瘦的手指搭在墨临腕间,闭目感应,眉心的皱纹如同刀刻。半晌,他收回手,对守在一旁的青鸾和麒麟缓缓摇头。
“神君体内仙力运行滞涩,神魂震荡剧烈,更有极其深重的心魔郁结。外伤易愈,心伤难医。”老僧的声音苍老而平和,“方才那股战场怨念的冲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一直用神力强行封存的记忆与情感闸门。如今心防已破,若不能自行化解,恐成修行大碍。”
青鸾脸色凝重:“大师,可有办法助神君稳固心神?”
无尘双手合十:“外力可暂缓,终究需自渡。神君心结,恐怕与古墟中的往事,以及云汐仙子息息相关。”他看向站在稍远处、静静望着墨临的云汐,意有所指。
云汐没有回应无尘大师的话。她的目光落在墨临紧闭的双眼上,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无意识微微蜷缩的手指,心中那片酸涩的痛楚蔓延开来。
她知道他为什么心防崩溃。不仅仅是因为古墟怨念的冲击,更是因为白日里他那番失控的言语,将他深埋心底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东西——对失去的极致恐惧,对未能守护的沉重愧疚——彻底暴露在了她面前。这比任何外力攻击,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宁愿独自承受心魔侵蚀,也不愿她涉险,甚至因此对她厉声呵斥、试图将她推离。这份近乎偏执的“保护”,根源是爱,却也因为掺杂了过于沉重的过去,而变得令人窒息。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待他自己走出来,等待他愿意开口,时间不等人,前方的路更是危机重重。她必须知道真相,必须弄清楚墨临与凤凰女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必须明白那融入自己眉心的“火种”到底是什么,也必须找到帮助墨临解开这心结的方法。
“青鸾,白泽,麒麟,还有大师,”云汐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麻烦你们照看墨临。我需要离开一下。”
青鸾立刻警觉:“仙子要去哪里?现在外面”
“我不离开仙舟。”云汐打断她,“我要去资料库和星图室。白泽,我需要调阅所有关于万寂古墟、上古神战、以及凤凰族最后纪元的所有记录,哪怕是最边缘的野史传,或者无法解读的残卷碎片。”
白泽推了推鼻梁上用来辅助分析数据的单片晶镜(这是他研究时的习惯),有些为难:“仙子,关于万寂古墟和上古神战的记载本就极少,且大多语焉不详,互相矛盾。至于凤凰族最后纪元,那是被刻意掩盖和遗忘的历史,连长老会秘藏中都未必有完整记录。我们此次带来的资料有限”
“那就从有限的资料里找。”云汐看向他,眼神清澈而执着,“蛛丝马迹也好,只言片语也罢。另外,对比我们从古墟带回的影像数据、能量读数、还有那些建筑纹饰和法阵结构,看看能否与已知的任何历史时期或文明特征匹配。”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些灰白雾霭映照出的画面,特别是……最后那位凤凰女王牺牲的场景,以及她化作‘火种’飞入宫殿的细节。尝试放大、修复、分析每一个能看到的符号、纹章、甚至能量流动的轨迹。”
白泽被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服了,点零头:“我明白了。这就去办。”他转身快步离开医疗舱。
“我和你一起。”青鸾也道,“资料整理和交叉比对需要人手。麒麟,你和无尘大师留下,确保神君安全。”
云汐感激地看了青鸾一眼。她知道,青鸾选择支持她,不仅仅因为她是神兽团的首领,更因为她同样关心墨临,也明白解开这个心结对所有人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两人离开了弥漫着药味的医疗舱,走在仙舟内部安静而明亮的走廊里。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你在怀疑什么,云汐?”青鸾忽然轻声问,没有用敬称,语气更像朋友间的交谈。
云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怀疑,墨临痛苦的根源,不仅仅是目睹了那位凤凰女王的牺牲。可能还有更深的原因。比如,他为何会在那场战争中?他扮演了什么角色?那场战争因何而起?女王牺牲后,那个‘火种’又去了哪里?为何最终会选择我?”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眉心:“我能感觉到,那光点在我体内很安静,但它并非死物。它在古墟被怨念激发时流出的气息,甚至能暂时压制那些上古战魂的戾气。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能量传常它……好像有某种‘意志’,或者是‘使命’。”
青鸾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神君可能知道这个‘使命’是什么,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告诉你,甚至害怕你知道?”
“更可能的是,他害怕这个‘使命’会让我步上那位女王的后尘。”云汐苦笑,“他害怕历史重演,害怕再次失去。”
“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青鸾目光锐利,“尤其是面对‘虚无’这种敌人。我们需要所有的信息和力量。”
“是的。”云汐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所以,我必须弄清楚。在他愿意开口之前,用我自己的方式。”
她们来到了位于仙舟核心区域的资料库。这里空间巨大,一排排高达数丈的水晶书架按照不同的分类和年代排列,上面悬浮着无数记录着信息的玉简、晶石、兽皮卷甚至一些古老的信息孢子。柔和的光芒从书架内部透出,照亮了安静的空间。
白泽已经在这里了,他面前悬浮着三面巨大的光屏,上面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他的独角持续散发着微光,与资料库的主控法阵连接,进行着高速检索和比对。
“来得正好。”白泽头也不回,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几个新的窗口,“初步筛选了一些可能相关的记载。关于‘万寂古墟’,在七万三千年前的一份《星域异闻录》残本中提到过一句,称其为‘神陨之墟,时痕交错’,但没有更多描述。”
“上古神战,指的是三万至五万年前那场导致大量古神陨落、仙界格局重塑的大战吗?”青鸾问。
“时间范围可能更广,也更模糊。”白泽将一份极其残破、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骨简影像投射出来,“这是在某个上古遗迹中找到的,记载着一些零碎的歌谣,提到了‘火’与‘暗潮’的战争,提到了‘羽族’的悲歌,还迎…‘守门者’的陨落。其之羽族’很可能指的就是凤蝗神鸟族群,‘守门者’则不明。”
云汐的心跳漏了一拍。“守门者”?这让她想起了万凰渊中,始源之树提到的“守墓者”。两者有关联吗?
“还有这个。”白泽又调出一片龟甲拓文,上面的文字古老扭曲,“这是从下界某个失落文明遗址中找到的祭祀祷文,其中反复提到‘焚身以炬,启通门’、‘凰血为钥,神陨为阶’等词句。虽然语境模糊,但很可能与某种需要凤凰血脉参与的、代价巨大的仪式有关。”
焚身一炬云汐脑海中闪过凤凰女王化作火焰撞向黑色光束的画面。
“另外,对比古墟建筑纹饰和法阵结构。”白泽切换光屏,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几何图案和能量流分析图,“与我们已知的所有仙界文明都有显着差异,但其中一些基础符文的变体,与极少数保存下来的、被认为是‘前仙界时代’的遗迹有微弱相似性。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么万寂古墟存在的年代,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在仙界纪元之前。”
前仙界时代?那是一个只存在于神话猜想中的朦胧时期。
“至于那些影像画面”白泽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我们尝试了多种修复和增强手段,但画面核心部分,尤其是涉及那位凤凰女王和疑似神君身影的部分,总有一种奇异的‘干扰’,让细节无法清晰呈现。就好像那段记忆本身,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保护或扭曲过。”
“但是,”他话锋一转,调出了一张经过多次处理后的、依然模糊的截图,指向画面一角,那座宏伟宫殿正在开启的大门缝隙,“在这里,我们捕捉到了一个此前忽略的细节。”
云汐和青鸾立刻凑近。
截图放大。在宫殿大门开启的缝隙边缘,那金红色光芒流泻而出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门内并非空荡的大厅,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有星辰流转的黑暗背景。而在那黑暗背景中,似乎悬浮着三个极其微、却散发着不同性质光芒的光点。
一个光点呈银白色,冰冷而恒定,像冻结的星辰。
一个光点呈混沌色,不断变幻,仿佛在流动。
一个光点呈金红色,温暖而跃动,如同燃烧的心脏。
三个光点呈三角排列,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
“这时”青鸾瞳孔微缩。
“不知道。”白泽摇头,“但这三个光点的排列方式和能量特征,与我们已知的任何阵法、法宝或自然现象都不符。而且,它们在画面中只出现了极短的瞬间,就在女王化作的‘火种’飞入后,大门关闭前。”
云汐死死盯着那三个光点,尤其是中间那个温暖跃动的金红色光点。一种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传来,让她几乎能肯定——那就是从女王牺牲中诞生的“火种”!而另外两个
“有没有可能,”她声音干涩地开口,“这三个光点,就是‘三元火种’?”
白泽和青鸾同时一震!
始源之树的信息中提到,需要集齐散落在“时之隙”、“空之痕”、“命之川”的三元火种,才能重燃其心,净化虚无。而画面中,宫殿大门内那片仿佛蕴含星辰的黑暗,会不会就是某个特殊的“空间”?那三个光点,会不会就是火种最初被存放或诞生的地方?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白泽快速推论,语速加快,“那么这座万寂古墟中的宫殿,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火种的‘起源地’或‘保存地’!而凤凰女王的牺牲,或许就是为了将某个‘钥匙’或‘引子’送入其中,激活或保护那个火种!神君当年,可能正是参与了,或者是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环!”
逻辑似乎正在一点点拼凑起来,但依旧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计划的具体内容?女王为何必须牺牲?墨临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又付出了什么代价?那场战争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以及……为何那金红火种,最终会跨越漫长岁月,选择融入云汐体内?
“还不够。”云汐摇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我们需要更多关于那场战争本身的细节,关于敌人,关于凤凰族最后时刻的记录。白泽,有没有可能,仙舟上的记录虽然没有,但墨临自己身上,有没有可能带着某些实物证据?”
青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神君那柄断剑?”
“还有他当时的战甲,或者其他随身物品。”云汐点头,“如果那场战争真实发生,如果他亲身参与,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那些物品上,或许会残留着当年的气息、印记,甚至记忆片段。”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探查一位神君的私人物品,尤其是可能承载着痛苦记忆的物品,几乎是禁忌。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三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决断。
最终,青鸾深吸一口气:“我去医疗舱,看看神君的随身物品是否在。白泽,你准备最高精度的气息分析和记忆回溯法阵——如果有残留的话。云汐,你”
“我留在这里,继续翻阅资料。”云汐平静道,“另外,我想试试沟通我体内的那个光点。”
既然它可能拥影意志”或“使命”,那么或许,它能给她一些指引。
青鸾点头,转身离开资料库。
白泽也开始忙碌地布置法阵,各种精密的仪器和水晶阵列在他周围亮起。
云汐走到资料库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她将心神沉入识海,心翼翼地靠近那点温暖的金红色光晕。
没有试探,没有强迫,只是如同靠近一个沉睡的朋友,传递出温和的意念:
“如果你能听懂告诉我,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想让我做什么?”
光晕静静悬浮,没有任何反应。
云汐并不气馁,她回忆起在古墟祭坛,怨念爆发时,光点自动护主的反应。或许,它需要在特定的“刺激”下,才会被激活?
她开始回忆古墟中看到的一仟—燃烧的空,惨烈的战场,凤凰女王决绝的身影,墨临绝望的眼神,还有那扇开启的宫殿大门,随着回忆,她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波动起来,有悲伤,有愤怒,有不解,也有对墨临的心疼。
就在这时,那点金红光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云汐精神一振,立刻集中意念,将那份共鸣的情绪更清晰地传递过去。
光晕的闪烁频率加快了,但仍然没有传递出任何明确的信息,只是散发出一种模糊的、充满了悲伤、怀念、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感觉”。
期盼?期盼什么?
云汐正想进一步探寻,资料库的门滑开了。青鸾快步走进来,脸色有些异样。她手中捧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木匣,匣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股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找到了。”青鸾将木匣放在白泽准备好的分析台上,“在神君随身的储物法宝最深处,单独封印着。封印很古老,也很强大,但我用神君之前授予的紧急权限,加上无尘大师的协助,暂时打开了一条缝隙,取出了这个。”
她的目光落在木匣上,声音压低:“打开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非常强烈的悲伤和决绝的气息。里面的东西,恐怕……”
白泽已经启动了分析法阵,柔和的扫描光束笼罩了木匣。他心翼翼地,打开了匣盖。
里面没有断剑,也没有战甲残片。
只有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缕用金色丝线仔细缠绕、保存完好的长发。发色是纯粹的金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即便隔着漫长的岁月,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高贵。
第二样,是一块巴掌大、边缘不规则的水晶薄片。薄片中,封存着一滴暗金色的、仿佛永远不会凝固的……血。血液中,隐约有凤凰虚影流转。
第三样,是一枚半个巴掌大、造型古朴的凤凰形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质地温润,但凤荒眼睛部位,镶嵌着两颗极其微的、如同星沙般的暗红色宝石。此刻,其中一颗宝石,正随着云汐体内那金红光晕的闪烁,同步地、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光芒。
看到这三样东西的瞬间,云汐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尤其是那缕金红色的长发,和那滴封印着凤凰虚影的暗金色血液一个名字,带着无尽的悲凉与重量,狠狠撞进了她的脑海。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金红光晕,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亮!一股庞大的、破碎的、充满了无尽火焰与诀别意味的记忆洪流,顺着那光芒与玉佩的共鸣,就要不受控制地、强行冲入她的意识!
“呃啊——!”云汐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瞬间被炽烈的金红火焰充斥!
“云汐!”青鸾惊呼。
白泽也脸色大变,立刻想要切断那共鸣。
但已经晚了。
火焰与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云汐的意识彻底吞没。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听”到了一个清晰而温柔、却又无比遥远的女子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泪意,在她灵魂深处轻轻响起:
“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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