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沼泽的时光,在泥淖的黑暗与瘴气的流转中,悄然滑过三个月。
对于外界而言,不过是黑风域无数混乱日子中不起眼的一段。对于幽冥圣教,他们的重心已暂时从搜寻姜阳,转移到了黑煞河上游“断魂峡”与“墟”组织的博弈,以及对“五行绝域”线索的争夺上。那位枯槁老者带着属下离去后,这片广袤的死亡沼泽,便再次恢复了它亘古的沉寂与危险,再未有大规模的修士踏足。
但对于泥淖深处的姜阳而言,这三个月,却是一段缓慢而坚定、痛苦与希望交织的蜕变之旅。
涅盘火种与玉虫能量的持续融合,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砖一瓦地修复着他那近乎崩塌的道基与肉身。五行道基上的裂痕被逐一抚平,黯淡的五色光华重新开始流转,虽然远未恢复全盛时期的磅礴,却已稳固如初,甚至因经历了毁灭与重生的淬炼,反而多出了一份韧性。
寂灭剑魄的星图,那些代表“终结”与“归墟”本源的星辰,已经恢复了微弱的闪烁,剑魄本体虽仍布满细密裂痕,却不再有崩解之虞,反而隐隐透出一股经历劫难后、更加内敛深邃的寂灭道韵。
混沌浮屠塔的恢复最为显着。塔身混沌气流的旋转已经稳定下来,虽然速度不快,却自成循环,源源不断地吞吐、炼化着从玉虫和外界吸收而来的驳杂能量(经过玉虫调和与自身初步过滤),反哺给姜阳。塔内那初步构建的五行生灭循环,也重新开始运转,虽然规模极,却为姜阳后续恢复五行神通打下了基础。
最让姜阳欣慰的,是丹田内那尊新得的“五行造化炉”。此宝灵性最高,受损也相对最轻,在得到充足的能量滋养(主要来自玉虫和涅盘火种)后,已然彻底复苏。炉身五色光华温润流转,五大圣兽浮雕栩栩如生,自行悬浮在混沌浮屠塔旁边,一塔一炉气息交感,彼此滋养,让姜阳对五行之力的掌控与调和能力,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提升。
而那只神秘的玉色虫,经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与能量互换,与姜阳的共生关系已经变得极为紧密。它似乎将姜阳当成了某种特殊的“巢穴”或“伙伴”,除了偶尔会离开片刻,钻入更深层的淤泥中不知做什么(或许是觅食或休息),大部分时间都趴在姜阳心口,持续不断地反哺着那种融合了自身特性和一丝涅盘火意的奇异能量。它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玉色的躯壳更加晶莹剔透,内部隐约可见细密的金色纹路(与涅盘圣炎融合的迹象),体型也稍稍长大了一圈,有孩童拳头大了。
姜阳给它取了个名字——**“玉涅”**,取“玉虫”与“涅盘”之意。虫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传递回欢快的意念。
除了肉身的恢复,这三个月,姜阳最大的收获,便是对那朦胧萌芽的“枯荣真意”的初步梳理与凝聚。
他没有急于求成地去强行定义或拓展这份真意,而是如同观察一株破土而出的幼苗,耐心地感受着它在自己体内,与五孝寂灭、涅盘、混沌等多种力量交织、共鸣时所散发出的独特道韵。
他“看”到,当五行道基中木行之力(青帝长生印)流转时,枯荣真意便偏向“荣”,生机勃发,滋养万物;当寂灭剑魄的归墟道韵弥漫时,枯荣真意便偏向“枯”,万物凋零,归于沉寂;当涅盘火种跃动时,枯荣真意便展现“毁灭中孕育新生”的玄妙;当混沌浮屠塔吞吐混沌时,枯荣真意又仿佛回归了最本源的“颖与“无”、“始”与“终”的轮转……
它并非独立于其他力量之外,而是如同一个精妙的枢纽,一个更高维度的视角,将姜阳所掌握的这些看似不同、甚至有些对立的力量,有机地串联、调和、升华起来!
渐渐地,在持续不断地感悟与引导下,这份模糊的枯荣真意,开始在姜阳的识海深处,凝聚成一颗极其微、却真实存在的“种子”。
这枚“道种”虚影,仅有米粒大,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色,但仔细看去,灰色之中又仿佛蕴含着无穷变幻——时而呈现万物生长的青翠,时而化为烈火燎原的赤红,时而显露厚重承载的土黄,时而闪烁锋锐肃杀的白金,时而流淌幽深宁静的玄黑,时而又归于万物终结的寂灭之灰……最终,所有色彩与意境都内敛,化为一种包容一洽衍化生灭的混沌枯荣之意。
“枯荣道种……终于初步凝聚了。”姜阳心中明悟。这枚道种虽然还极其弱、虚幻,甚至不能算是真正的“道种”,只能算是一个清晰的方向与核心,但它标志着姜阳正式踏上了属于自己的“五行寂灭·枯荣大道”!这比单纯继承上古五行宗或寂灭尊的传承,意义更加重大。这是他结合自身经历、体质、机缘,走出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随着枯荣道种虚影的凝聚,姜阳感觉到,自己体内所有力量的运转,都变得更加顺畅、自然。恢复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他甚至开始能够调动一丝微弱的、融合了枯荣真意的灵力(姑且称之为“枯荣灵力”),虽然量极少,但品质却极高,对伤势的修复效果远超普通五行灵力。
这一日,当枯荣道种虚影彻底稳固,体内伤势恢复了大约三四成,已能够勉强调动部分神识和微弱灵力时,姜阳知道,是时候离开这片泥淖了。
三个月的时间,玉涅的能量反哺和他自身的恢复,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继续待在资源匮乏、环境恶劣的沼泽深处,恢复速度会越来越慢。而且,他需要更安全的环境,来进一步疗伤、巩固境界,并尝试修复更严重的创伤(如神魂本源和道基核心的裂痕)。
“玉涅,我们要离开了。”姜阳以神念沟通心口的虫。
玉涅传递回“跟着你……去哪都协…”的依赖意念。它似乎已经彻底将姜阳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姜阳心翼翼地将玉涅收入怀中(虫能自由变化大,此刻缩到指甲盖大,钻入他衣襟内贴近心口的位置),然后开始调动恢复的部分力量。
首先,是黄帝后土印。虽然力量微弱,但操控泥土、尤其是沼泽淤泥,乃是其本能。姜阳引导着微弱的土行枯荣灵力,缓缓包裹自身,形成一个致密的土灵护罩,将周围腐臭的泥水排开。
紧接着,是黑帝玄冥印。操控水流,润物无声。他引导护罩外的泥水,形成一个向上的柔和推力。
同时,混沌浮屠塔微微震颤,垂落一缕混沌气流,加固护罩,并隔绝自身气息。
做好准备后,姜阳心念一动。
噗!
他身处的这片泥淖微微波动,一个被土黄色灵光包裹的身影,缓缓从漆黑的淤泥深处升起,如同沼泽中孕育出的奇异存在。
当头部终于破开泥水,重新接触到上方虽然依旧污浊、却相对“清新”许多的沼泽空气时,姜阳忍不住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尽管空气中充满了腐臭和瘴气,但比起泥淖下的绝对黑暗与窒息,这已然是堂。
他悬浮在泥潭表面,缓缓转动脖颈,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片极其偏僻的沼泽深处,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冒着气泡的黑色泥潭和枯死的扭曲树木,灰白色的瘴气低低地笼罩在水面之上,能见度不足百丈。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姜阳神识缓缓铺开,虽然范围被压制到仅有里许,但足以让他辨别大致方向和感知潜在危险。
“先离开沼泽核心,寻找一处相对干燥、隐蔽且有灵气的地方。”他制定好目标,选定一个瘴气相对稀薄的方向,操控着土行护罩,如同一个笨拙的潜水艇,开始在泥潭表面缓缓“游动”。
速度很慢,比凡人步行快不了多少,且对灵力的消耗不。但这是目前最安全、最隐蔽的移动方式。直接飞遁?以他现在的状态和灵力,恐怕飞不出十里就会力竭坠落,而且动静太大,极易暴露。
就这样,姜阳开始了在腐骨沼泽中的艰难跋涉。
一路上,他遭遇了不少沼泽中特有的危险。潜伏在泥水下的毒鳄、成群结队、能吞噬灵力的“腐骨飞蚁”、散发致幻毒雾的妖花、甚至是某些区域然形成的、能扰乱方向的迷阵……但凭借着恢复的部分实力、五行灵觉对危险的敏锐感知、玉涅偶尔传递的预警(它对沼泽生物似乎有独特的感应),以及混沌浮屠塔和五行造化炉的微弱庇佑,他都一一有惊无险地避过或度过。
他甚至趁机采集了几株在沼泽恶劣环境中顽强生长、具有一定疗伤或解毒效用的稀有药草,虽然品阶不高,但聊胜于无。
五日后,姜阳终于来到了腐骨沼泽的边缘区域。这里的泥潭逐渐变浅,开始出现大片的、长着稀疏怪异植物的湿地,瘴气也稀薄了许多,甚至能偶尔看到外界透进来的、昏沉的光。
他找到了一处位于几块巨大风化岩石背后的、相对干燥的洼地。洼地中央有一个的水潭,水质虽然依旧浑浊,却已不含剧毒,甚至隐隐有一丝微弱的土、水灵气渗出。周围岩石能够提供一定的遮蔽和防御。
“就是这里了。”姜阳停下脚步,撤去土行护罩,踉跄着走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坐下,喘息不已。仅仅是这几日的缓慢移动,就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些微灵力,伤势也有些反复。
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这里的环境比泥淖深处好了太多,至少可以相对安心地调息恢复。
他先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隐匿和预警阵法(利用恢复的阵道知识和手头仅有的几块低阶灵石),然后立刻盘膝坐下,服下那几株采集来的药草,开始全力运转《五行衍诀》和枯荣道种虚影,吸收簇稀薄的灵气,巩固伤势,恢复灵力。
玉涅也从他怀中钻出,趴在他膝盖上,继续释放着温和的调和能量,辅助他修炼。
时间,在这片沼泽边缘的隐秘洼地中,再次开始以修炼的节奏流逝。
姜阳知道,距离彻底恢复,重回巅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更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涅盘已过,枯荣初显。
待他道种凝实,伤势尽复,便是重回黑风域,与幽冥圣教清算总账之时!
而此刻,他需要的是时间,与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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