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竹楼的飞檐时,沈清辞已在药圃旁站了半个时辰。
掌心的图腾随着心念流转,丝丝黑气缠绕上指尖,落在那株暗紫色的幽冥草上。昨夜被催动过的草药此刻愈发精神,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黑光,根茎处竟渗出几滴琥珀色的液珠,落在泥土里时,激起细微的灵气涟漪。
“看来你悟性不错。”
墨无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换了件月白色的里衣,长发松松挽着,眼角的朱砂痣在晨光里少了几分妖异,多了些漫不经心的俊逸。他手里拎着个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揭开盖子:“先吃点东西,免得等会儿听故事听饿了,扑过来啃我谷里的灵草。”
食盒里是两碗清粥,配着几碟腌渍的药苗,看着清淡,入口却带着醇厚的灵气,滑入腹中时,丹田的黑气都温顺了几分。
沈清辞喝了半碗粥,才抬眼问:“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看些老东西。”墨无殇用银簪挑了挑灯芯,昨夜那盏油灯不知何时又亮了,“关于幽冥烬的来龙去脉,总得从根上起。”
他领着沈清辞往谷深处走。越往里,药味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湿的土腥气,像是陈年的墓穴被撬开时散出的味道。径旁的黑石符文愈发密集,符文流动的速度也快了许多,青幽的光在雾气里明明灭灭,映得周遭的树木都像鬼影。
“这里是鬼医谷的禁地,寻常人进来三步,就会被符文蚀骨而亡。”墨无殇侧头看她,“但你不一样,你身上有幽冥烬,这些符文是上古传下来的镇阴阵,见了它,就像见了主子。”
果然,那些躁动的符文在靠近沈清辞时,纷纷收敛了光芒,顺着黑石纹路伏贴下去,在她脚边让出更宽的路。
尽头是一面陡峭的山壁,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下隐约可见一道石门,门上刻着繁复的图腾——竟与沈清辞掌心的纹路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古老,更磅礴,像是将漫星辰都凝刻在了石头上。
墨无殇抬手按在石门中央,指尖灵力涌动,那些星辰图腾忽然亮起,顺着他的指缝流转,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石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混杂着腐朽与灵气的冷风扑面而来。
“进去吧。”他侧身让开,“里面的东西,比任何话本都精彩。”
门后是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将前路照得通透。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中央立着数十个石台,台上摆满了陶罐、竹简和青铜器皿,大多蒙着厚厚的尘埃。最深处的石壁上,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壁画,颜料虽已褪色,却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画中是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战场,无数身披铠甲的士兵倒在血泊里,而火焰中央,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她掌心腾跃的黑焰与沈清辞指尖的幽冥烬一模一样,只是更为浩瀚,竟能将上的日月都染成墨色。
“这是……”沈清辞的呼吸微微一滞。
“上古幽冥战场。”墨无殇走到壁画前,指尖划过那女子的轮廓,“传幽冥烬并非邪物,而是上古时期‘镇魂师’的本命灵火,能涤荡阴邪,镇压亡魂。只是后来镇魂师一脉遭人陷害,被污蔑为引魂噬命的妖魔,才渐渐销声匿迹。”
他拿起一卷摊开的竹简,上面的字迹古老而晦涩,沈清辞却莫名能看懂几分:“你看这里,记载着镇魂师的血脉传唱—每一代镇魂师的掌心都会浮现星辰图腾,而幽冥烬,只会在血脉觉醒时苏醒。”
沈清辞下意识地抬手抚上掌心的图腾,指尖微颤:“你的意思是,我是……镇魂师的后人?”
“不然你以为,为何沈家堡世代守护的那枚‘镇魂玉’,会在你及笄时碎裂?”墨无殇挑眉,“那玉根本不是什么镇邪的法器,而是用来封印你血脉的枷锁。你那位好伯父,恐怕早就知道些什么,才一直对你严加看管。”
沈家堡的镇魂玉……沈清辞忽然想起及笄礼那,父亲将那枚温凉的玉佩系在她颈间,眼神复杂地了句“清辞,莫要怪爹”。当时她只当是长辈的感慨,如今想来,那话语里藏着多少无奈与隐忧。
“那陆家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她追问,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墨无殇走到另一个石台边,拿起一块残破的青铜镜,镜面蒙尘,却能照出人影。他用灵力拂去尘埃,镜中竟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几个身着道袍的人围着一个女子,女子掌心的黑焰熊熊燃烧,却抵不过对方布下的阵法。为首的道人手持长剑,剑身上刻着“陆”字,他一剑刺穿女子的心口,冷声道:“镇魂师血脉,留着终是祸害,今日便让你彻底断绝!”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青铜镜“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陆家祖上,正是当年主导围剿镇魂师的仙门领袖。”墨无殇将铜镜放回石台,声音沉了几分,“他们怕镇魂师复仇,更觊觎幽冥烬的力量,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镇魂师的后人。你以为陆景渊为何偏偏选中你做未婚妻?恐怕从你出生起,就在他们的算计里了。”
原来如此。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陆景渊的温柔,陆家的接纳,甚至沈家族饶疏远……所有看似无解的谜团,此刻都有了答案。她不是什么沈家堡的大姐,只是陆家长期豢养的猎物,是他们用来掌控镇魂师血脉的棋子。
而陆灵薇偷换她的异火,废她术脉,或许根本不是一时起意,而是陆家蓄谋已久的计划——他们既要她的血脉,又要毁掉她觉醒幽冥烬的可能。
“那苏烬呢?”沈清辞猛地抬头,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又为何会卷进来?”
“苏烬的师父,曾是我师兄,也是少数知道镇魂师真相的人。”墨无殇叹了口气,“那老头临终前嘱咐苏烬,务必护住沈家最后的血脉,只是他没清楚,你就是那个血脉。这子也是个死心眼,明知陆家势大,还是护了你这么多年。”
沈清辞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血珠滴落在地,竟被地面的石纹吸收,那些古老的图腾忽然亮起微光,顺着她的脚踝往上蔓延,与掌心的图腾遥相呼应。
丹田处的黑气翻涌得愈发剧烈,幽冥烬的力量在体内冲撞,带着毁灭地的怒意。
“陆景渊……陆灵薇……”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欠镇魂师一脉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墨无殇看着她周身腾起的黑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看来真相果然是最好的催化剂。你的幽冥烬,这才算是真正觉醒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铺在石桌上:“苏烬被关押在陆家的禁地‘锁魂塔’,那里布着当年围剿镇魂师的残阵,寻常术者靠近就会被吸走魂魄。但对你来,那阵法反而是助力——幽冥烬能引动阵眼的力量,正好能帮你救人。”
地图上标着锁魂塔的位置,旁边还画着几道符咒,是墨无殇亲笔所书。
“这是破阵的符,你贴身带着。”他又递给她一个的瓷瓶,“这里面是‘隐息散’,能暂时掩盖你身上的幽冥烬气息,免得打草惊蛇。”
沈清辞接过地图和瓷瓶,指尖触到瓷瓶的凉意,忽然想起什么:“你让我杀的人,是谁?”
墨无殇的目光落在壁画上那个持剑的道人身影上,眼角的朱砂痣微微跳动:“陆家现任家主,陆景渊的父亲——陆承宇。当年亲手刺穿镇魂师心口的,就是他的先祖。而如今,他手里握着能彻底湮灭镇魂师血脉的‘锁魂钉’,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
沈清辞将地图折好藏进袖中,掌心的图腾在晨光折射下泛着冷光:“好。救出苏烬后,我便去取他的命。”
她转身往溶洞外走,黑袍的衣摆在石台上扫过,带起一阵风,吹得那些蒙尘的竹简轻轻颤动,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语。
墨无殇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沈清辞。”
沈清辞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记住,幽冥烬的力量能镇魂,亦能噬心。”他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叮嘱,“别让仇恨,把你也变成当年他们口中的‘妖魔’。”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藏着半块染血的玉佩,带着苏烬残留的温度。
她不会变成妖魔。
她会带着幽冥烬的火焰,烧尽所有的阴谋与罪恶,让那些亏欠她的人,在绝望中偿还一牵
锁魂塔的方向,已在前方。而陆家的,很快就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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