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铭的辞呈的确如同水入河海,很快便被仙舟的高层给推了回去。
而长歌的血液也被分析了出来,与常人无异,但有着压制和治疗部分轻状魔阴身的权能。
符华将涉及此事的人全部签了协议并严加看管。
虽然无法完全治愈魔阴身,但仅是压制和一点治疗的那一丝权能,都胜过他们的任何方法。
当符华将消息告知并警告长歌时,长歌异常的惊喜,也就是镜流以后若是有魔阴身,至少长歌能压制住甚至治疗她的魔阴身。
此事长歌未告诉所有人,包括镜流。
时间匆匆而逝,如同白驹过隙,对于长生种来,那日复一日的生活过的飞快,三百年已过,确是短生种的三至四世。
元铭察觉到了自身的情况,极早的反应给了符华与十王,早在上月,符华便将帝弓赐福的威灵交给了腾骁。
元铭日日夜夜的蹲在府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唯有灵汐太卜、长歌剑仙与镜流骁卫知晓其情况。
今早,吃饭时,云骑与判官才传来急报:元铭于黎明前堕入魔阴,现已被腾骁与十王司判官压制,进入十王司。
长歌的筷子掉在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骤然死寂的膳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仿佛被那急报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身躯微微佝偻,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剧烈地颤抖着。
那沉稳如渊的赤瞳,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动荡着。
难以置信的惊愕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更浓重的痛楚与绝望淹没。
一层水光迅速蒙上他的双眼,模糊了眼前的碗碟,也模糊了窗外初升的曦光。
“元铭……兄长……” 一声低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呢喃从他紧抿的唇缝中溢出,带着撕裂般的痛福
那个上月还与他品茗论道,强撑着精神与他玩笑,叮嘱他“莫要学我这般惫懒”的人,那个在他初入仙舟、懵懂彷徨时给予他兄长般照拂的人……终究没能逃过。
九百年的时光,对长歌来,元铭的存在早已融入他的骨血。
那日复一日的蹲守府邸,闭门不出,并非惫懒,而是元铭在清醒与魔阴边缘苦苦挣扎的最后堡垒。
他们都知道这一终会来临,但“知道”与“亲耳听闻”之间,隔着无法丈量的深渊。
“我本可以……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咆哮。
那深藏的秘密——他血液中那微弱的、压制魔阴身的权能——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心脏。
他从未告诉元铭,一是符华的严令和协议的束缚,二是那权能微弱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能对抗元铭那根植于漫长岁月的、几乎必然的魔阴身。
一丝渺茫的希望,是否值得打破所有规则,让元铭在最后的日子里背负更沉重的期待与绝望?
他不敢赌,也无力承担失败的后果。
可现在,这渺茫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迟了!一切都迟了!
黎明前的堕入,十王司的压制……意味着元铭师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意识,或许就在他昨夜安睡或静修时,被无边的疯狂彻底吞噬。
他本可以尝试一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强烈的自责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那未能尝试的悔恨,比魔阴身本身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夫君!” 一声清冷的低唤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在他身侧响起。
是镜流。
她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碗筷,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紧紧锁在他苍白的脸上。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水光,看到了他身体的颤抖,更看到了那份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深不见底的痛苦与自责。
她也是知情者之一,瞬间便明白了长歌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是悲痛挚友的堕落。
长歌猛地抬头,赤瞳中的水汽终于凝结,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一滴。
他望向镜流,眼神复杂到极点,有痛楚,有绝望,更有一丝近乎疯狂的、想要立刻冲向十王司的冲动。
镜流没有多言,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理解他的痛苦,也明白他此刻心中翻涌的念头。
她无声地传递着一种力量,一种“我在”的支撑,但同时也带着一种警示——十王司重地,规则森严,冲动只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十王司判官威严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十王司已接手,按律处置。任何人不得擅闯,干扰判官行事。”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长歌几欲燃烧的心头。
长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剧烈的起伏。
他强迫自己弯腰,用依然颤抖的手,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拾起掉落的筷子。
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当他终于直起身,眼中的水光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沉郁到极致的、近乎死寂的赤红,像凝固的血,又像即将喷发的熔岩。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再看镜流,只是将拾起的筷子轻轻放在桌边,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膳厅外走去,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那背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孤寂和压抑到极点的风暴。
他没有冲向十王司的方向——判官的警告和理智暂时压住了冲动。
但他也没有回自己的居所。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走着,仿佛要将那蚀骨的悔恨、未能挽回挚友的锥心之痛,还有那深藏秘密带来的沉重枷锁,都在这无休止的疾走中暂时抛在身后。
空旷的回廊里,只剩下他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声声,叩击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也叩击在他自己濒临破碎的心上。
元铭老友豪放的笑容、九百年的点滴过往、血液中那微弱却沉重的“权能”……所有的一切在他脑海中翻腾、撕扯。
镜流看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久久未动。
她放在剑柄上的手,悄然握得更紧了些。
元铭的结局,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着所有长生种无法回避的终末阴影。
而长歌此刻的痛苦,以及他那份深藏的秘密所牵连的未来,让她心中也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霾。
她深知,长歌此刻独自咽下的苦涩,远比任何人看到的都要深重百倍,即便是她亦比不过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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