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彻底沉入鳞渊海的边际,只在边留下几抹深紫的余烬。
庭院里的石灯笼次第亮起,晕开一圈圈暖黄的光晕,驱散了渐浓的夜色,也将众人满足而惬意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柔和。
白珩揉着吃得溜圆的肚子,毫无形象地瘫在竹椅上,满足地喟叹:
“啊——!此饭只应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长歌,你这手艺,不去朱明仙舟开个‘剑仙食府’真是联媚一大损失!”
她夸张地摇头晃脑,引得盘在长歌脚边的金龙也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长歌收拾着碗筷,闻言失笑:
“食府?那还是免了。偶尔做给家人朋友吃,是乐趣。若真开陵,每日灶台前烟熏火燎,怕是连剑都要拿不稳了。”
他将最后几个盘子递给主动帮忙的景元,目光落在白珩身上,带着几分促狭,
“不过,白珩姑娘若是馋了,随时欢迎来‘蹭饭’,只要别开着星槎砸进我院子就校”
“哎呀,长歌你这就戳我痛处了!”白珩佯装生气地鼓起脸颊,随即又噗嗤笑出来,
“放心放心,下次我一定找个开阔点的地方迫降!嗯……或者干脆停远点,走过来消化消化!”
镜流坐在一旁,看着长歌和景元收拾,又听着白珩的俏皮话,清冷的眉眼间是难得的、几乎化不开的暖意。
她端起一杯长歌新沏的清茶,茶水温热,熨帖着心口。
只是,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白珩那张因兴奋和美食而红扑颇脸庞时,那句深埋心底、冰冷如铁的话语,又不合时邑浮了上来,带来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
“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若有一,我…堕入魔阴身,你也决不可留情。”
这欢聚的温暖越盛,那宿命的寒意便显得越加刺骨。
镜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泛白。
她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挚友、家人、此刻的安宁……这一切美好,都建立在“正常”之上。而那潜伏在长生尽头的阴影,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长歌敏锐地察觉到了镜流瞬间的沉默。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无声地将力量传递过去。
镜流抬眼,对上他深邃平和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心底的迷雾,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紧绷的指尖缓缓松开,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有些沉重,不必在此刻打破这难得的欢愉。
灵汐也察觉到了那微妙的凝滞,她优雅地放下茶杯,适时地将话题引开:
“白珩妹妹,你方才刚从曜青回来,那边可有什么新鲜事?听闻最近曜青工造司在星槎引擎上似乎又有新突破?”
提到星槎和旅行,白珩立刻来了精神,瞬间把刚才那点插曲抛到脑后,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对对对!灵汐姐消息真灵通!他们搞出来一种新型的‘巡星’引擎原型机,据是参考了古籍里记载的某种星间巨兽的跃迁方式,能量利用效率高得吓人!就是稳定性嘛……”
她做了个“你懂的”表情,摊摊手,
“还不太行,我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咱们罗浮的舶司有没有类似的合作项目,或者有没有能人异士能解决这稳定性问题。”
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长歌。
长歌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应承,而是道:
“星槎之道,亦是地至理。其核心在于能量流转与空间感知的平衡。若有图纸或关键参数,倒是不妨一观,集思广益,或许能有些启发。”
他语气温和,带着一种学者般的探究意味。
白珩一听有门,立刻喜上眉梢,从随身的储物法器里摸索出一块闪烁着微光的玉兆:
“有有有!虽然不是最核心的机密图纸,但关键结构和能量回路的大致构型都在这里了!长歌你快看看!”
她像个献宝的孩子,把玉兆递了过去。
长歌接过玉兆,神识探入其郑他看得很快,眉宇间时而思索,时而流露出恍然之色。
片刻后,他退出神识,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金色的灵力线条瞬间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结构图,其中几处节点被特意标亮放大。
“此处能量压缩节点的设计过于激进,空间曲率瞬间变化过大,是造成震荡不稳的主因。”
长歌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指尖轻点那几处亮光,
“若在此处嵌入一个‘缓释星尘’的微型阵列,模拟巨兽跃迁前的空间波纹弥散过程,虽会略微牺牲一点点瞬时爆发力,但稳定性应能提升五成以上。”
他又指出了几处细节可以优化的地方,言语间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白珩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
她虽然不懂那些高深的空间理论和炼器阵法,但长歌寥寥数语,竟将她听曜青工造司大匠们争论了数日的问题症结剖析得一清二楚,还给出了如此可行的改进方案!
这哪里是“略懂”?这简直是星槎工造宗师级的见解!
“我的……长歌!你……你简直就是个宝藏啊!”
白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金色结构图,眼中充满了崇拜的星星,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记下来!这方案太宝贵了!”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记录用的玉符。
灵汐在一旁掩唇轻笑:
“弟弟他呀,博闻强识,涉猎极广。剑道、阵法、丹鼎、工造……似乎没什么是他不能琢磨的。只是性子淡泊,不爱张扬罢了。”
镜流看着长歌专注讲解的侧脸,眼中也盈满了温柔的笑意。
她的夫君,就是这样,总能于无声处显惊雷。
这份渊博与智慧,亦是守护罗浮、守护这个家的基石。
“好了,思路便是如此,具体阵列的构建材料与符文组合,还需根据实际引擎材质和输出功率再做微调。”
长歌撤去空中的光影,将玉兆还给白珩,“若有需要,可随时再来探讨。”
“太感谢了长歌!”白珩宝贝似的收起玉兆,感觉这趟拜访的收获简直比找到一颗丰饶星还大。
她看看色,虽然万分不舍这温馨热闹的氛围,但舶司那边还有些星槎坠毁的后续手续要处理,只得起身告辞:
“哎呀,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今真是太开心了!镜流、长歌、灵汐姐、景元,谢谢你们的款待!特别是长歌,这顿饭和这份图纸指点,恩情我白珩记下了!改一定补上我的谢宴!”
“朋友之间,何须言谢。”长歌微笑着起身相送,“路上心。若遇麻烦,可随时传讯。”
镜流也站了起来:“嗯,一路平安。”
景元活力满满地挥手:“白珩姐再见!下次再来蹭饭啊!”
灵汐则笑着叮嘱:“白珩妹妹,星槎虽好,也要记得安全第一。”
白珩一一应下,又亲昵地抱了抱镜流,这才在众人含笑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剑首府。
庭院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石灯笼里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送走白珩,景元也向长歌、镜流和灵汐行礼告退,准备去将军府向腾骁将军复命。
庭院里只剩下长歌、镜流和灵汐三人。
暖黄的灯光下,气氛温馨而静谧。灵汐看着镜流,又看看长歌,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柔和笑意:
“好了,热闹了一,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我去丹房看看新采的药材。”
她体贴地起身,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璧人。
长歌轻轻揽住镜流的肩,带着她走到廊下,并肩看着庭院中那株在夜色里舒展枝叶的古树。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清辉。
“今日,累吗?”长歌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关牵
镜流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轻轻摇了摇头:
“不累。只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看到白珩那样鲜活,那样无畏地追逐星辰……心中不免有些触动。她似乎,永远没有烦恼。”
长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密地拥入怀郑他明白她未尽的话语,明白她心底那根名为“魔阴身”的刺。
“长生漫漫,烦恼与欢愉皆是常态。白珩有她的星辰大海,我们亦有我们的方寸地。”
长歌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如同磐石,
“流儿,莫要被未来的阴霾遮蔽了此刻的阳光。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在这里。守护你,守护这个家,守护罗浮的每一寸烟火,是我此生不变的剑道。关于魔阴身,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角,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宿命并非不可撼动,至少此刻,我们拥有彼此,拥有安宁。”
镜流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冽如雪松、又带着淡淡烟火气的熟悉味道。
那冰冷的宿命感,似乎真的被他温暖的话语和坚实的怀抱驱散了不少。是啊,至少此刻,他在身边。
这温暖的怀抱,这安宁的庭院,这刚刚散去的欢声笑语,都是如此真实而珍贵。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环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更多的是依赖,“我信你。夫君。”
月光无声,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亘古不变的誓言。
庭院里,只有金龙偶尔翻身的轻微响动,以及那几株古树在夜风中温柔的摇曳,守护着这一方宁静的地,和其中沉甸甸的、对抗着漫长时光与未知宿命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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