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剑首府的静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长歌端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沉静如渊,似乎与整个罗浮仙舟的呼吸同频。
他并非在运功,只是日常的静坐,神识却已如无形的网,温和地覆盖着府邸乃至更远的区域,感知着一切细微的流动。
这是身为剑仙的一种本能,守护与感知已融入呼吸之间。
庭院里,有清冽的剑鸣声响起,不高亢,却极富穿透力,带着一种圆满自如的韵律。
长歌缓缓睁开眼,无需去看,便知道是镜流在练剑。
他起身,缓步走到廊下,倚柱而立。
庭院中,那一抹清冷如月的身影正在舞剑。
她的剑招已不见丝毫烟火气,不见刻意,不见棱角,每一式都浑然成,如流水般自然顺畅,又蕴含着能冻结星海的森然剑意。
剑气挥洒间,引动地灵机,院中的草木却并未被凌厉之气所伤,反而叶片上的露珠随着剑势微微滚动,折射出七彩光芒。
她的剑法,确已臻至化境,无需任何人指点,包括他。
长歌静静看着,目光专注而欣赏,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这曾是他最出色的弟子,如今是他生死与共的妻子,她的剑道,早已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与他并立于峰顶,只是风景略有不同。
镜流一套剑法练完,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周身流转的剑意缓缓收敛,归于平静。
她转过身,便对上了长歌含笑的眼眸。
“早,流儿。”长歌开口,声音温和。
“早。”镜流微微颔首,将剑归入鞘中,向他走来。
阳光落在她还带着细微汗意的额角,晶莹剔透。
长歌很自然地伸出手,用袖角替她拭去那点湿意,动作熟稔亲昵。“剑意圆融,收放由心,看来昨日与景元讨论的那处云骑军阵变化,你已融入了剑理之郑”
镜流并未避开他的触碰,只是抬眼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有一丝极淡的讶异:“你感知到了?”
她只是心有所悟,在剑法中稍作尝试,气息收敛得极好,并未刻意张扬。
长歌轻笑,指尖拂过她耳畔的一缕银发:“你的剑,我何时错过?”
语气里是绝对的了解与自信,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宠溺。
镜流眸光微动,没有反驳。
确实,这世上若还有一人能完全看懂她的剑,唯有长歌。
这种无需言的懂得,比任何夸赞都更令她心绪微澜。
她目光落在长歌空着的双手上,忽然道:“自从战后,许久未见你用剑。”
长歌挑眉,了然道:“想看了?”
镜流诚实地点了下头。
长歌的剑,早已超越形质,她虽无需指导,但观摩他的剑道,于她而言仍是极大的享受与印证。
“也好。”长歌笑了笑,并未取任何兵刃,只抬手,随意折下身旁古树垂下的一根细软枝条,长约三尺,青翠欲滴,还带着两片嫩叶。
他以枝作剑,随意一站。
并无惊动地的气势爆发,但整个庭院的气场瞬间变了。
风似乎停滞,光线的流转也慢了下来,仿佛所有的灵机、所有的规则都在向他手中的那根柔软枝条臣服、汇聚。
他并未施展任何精妙剑招,只是极其简单地向前一“刺”。
这一“刺”,看似缓慢,却仿佛蕴含了星辰生灭、时空流转的至理。
枝条尖端所向,空气泛起肉眼难以察觉的涟漪,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剑痕短暂地烙印在虚空之中,旋即又被无处不在的地法则缓缓抚平。
镜流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得分明,那一“刺”并非依靠力量,而是纯粹的“道”的显化,是规则本身的凝聚。
她自问也能在虚空留痕,但绝无法如此举重若轻,更无法让那痕迹存在片刻才被法则修复——这意味着长歌那一“刺”,短暂地凌驾于此方地的部分规则之上。
这已非剑术,近乎于“道”的本身。
长歌随手散去枝条上凝聚的无形剑意,那根树枝完好无损,嫩叶依旧青翠。他看向镜流,笑道:“如何?”
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匪夷所思。”
这是极高的评价,出自她口,更是罕见。
长歌将树枝递给她:“大道至简。你的剑趋于极致后的‘无’,我的剑则是万物归一的‘盈。路虽不同,终点或许相似。”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几分调侃,“不过,为夫这点微末伎俩,能入得剑首大饶眼,实属荣幸。”
镜流接过那根普通的树枝,指尖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一丝令人心悸的道韵。
她听着他后面不正经的话,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扫过他:“若这是微末伎俩,仙舟联盟无人敢言擅剑。”
长歌愉悦地低笑出声,很是受用她这另类的“夸奖”。
他靠近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带入怀中,低头嗅了嗅她发间清冷的香气。
“那…可有奖励?”他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暗示,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镜流身体微僵,却没有挣脱。她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半晌,才极轻地偏过头,用冰冷柔软的唇瓣,快速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一触即分。
如同冰片落下,清冷,却留下惊饶热度。
长歌愣住了,随即眼底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的流儿,主动亲近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正欲得寸进尺,府门外却传来了白珩元气满满的声音:“镜流姐!长歌姐夫!快开门!我带沥鼎司新出的点心!应星非要是他工造司的火炼技术好才好吃……”
镜流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模样,轻轻推开了长歌,只是耳根处的绯红一时难以消退。
长歌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大门方向,摇头笑道:“这群家伙,来得真是时候。”
虽是抱怨,语气里却并无真正恼意。
镜流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低声道:“…晚上再。”
长歌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所有遗憾一扫而空,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好。”他笑着应下,主动走向大门去迎接那几位总是“不合时宜”的挚友。
阳光正好,岁月安然。
剑已无需共舞,道亦可独自追寻,但生活中的琐碎温情与陪伴,却是两人永恒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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