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片温暖的湖泊仿佛被投入更多阳光,涟漪轻漾,暖意盎然。
他伸筷,夹起一箸最为鲜嫩腴美的鲤鱼肉腹,细心剔去可能存在的细刺,然后自然无比地放入身旁镜流的碗中,声音低沉温和:“这鱼蒸得火候极好,鲜嫩不柴,你多用些。”
镜流正听景元回话,闻言微顿,侧眸看了他一眼。
灯火下,她清冷的眼底似有极细微的流光一转,并未多言,却也执起银筷,姿态优雅地将那块鱼肉用了。
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灯光摇曳造成的错觉。
酒至半酣,暖意更盛,每个人脸上都染着淡淡的醺然与放松。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的夜空猛地一亮!
紧接着,是沉闷而连绵的巨大轰鸣声,如同春雷滚过际——那是官方在星槎海空域集中燃放的、庆祝年节的巨型符文烟花轰然绽放!
一刹那,万千道流光冲而起,在墨蓝色的幕上炸开无数朵绚烂夺目的巨大花火。
金菊、红梅、紫牡丹、蓝鸢尾……各种瑰丽奇幻的色彩与形态竞相绽放,交织成一片璀璨的光之海洋,将整个罗浮仙舟映照得恍如白昼,连飘散的细雪都变成了闪烁的金粉银屑。
“哇——!”白珩第一个跳起来,跑到窗边,仰着头发出惊叹。
金龙被这惊动地的动静和璀璨光芒吸引,倏地从灵汐身边飞起,整个的身体几乎要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金色的龙瞳瞪得圆溜溜的,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漫流火,发出兴奋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细碎啾鸣。
众人也纷纷停箸,含笑望向窗外那一年一度最为壮观的景象。
千万朵烟花此起彼伏,永不停歇般将夜空点亮,瑰丽的光芒透过窗棂,明明灭灭地流淌在厅内,映照在每一张带笑的、温暖的、熟悉的脸上,勾勒出不同的轮廓,却有着相同的宁和与欢欣。
“真好看啊……”白珩倚在灵汐肩头,喃喃地,眼中倒映着流光溢彩。
景元负手而立,含笑望着,目光却!有些悠远,似乎透过这漫烟火,看到了更遥远的星河与责任。
应星和丹枫也停止了交谈,一同望向夜空。
应星眼中闪烁着对那烟花中蕴含的符文能量与控制技术的分析光芒,而丹枫静谧的侧脸在烟火明灭中,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长歌感到垂在身侧的手上微微一凉。
他低头看去,是镜流的手悄然从广袖中探出,在桌下轻轻握住了他的。
她的指尖总是带着一丝微凉,掌心却是柔软的。
他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反手,将那只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之中,十指缓缓扣紧,严丝合缝。
窗外,烟花盛放的轰鸣声犹在耳畔连绵不绝,绚烂的光芒将室内照得忽明忽暗。
而在这满室的暖意、喧嚣与流光溢彩之下,在桌案之下无让见的隐秘处,两只手紧紧相握。
所有的离别、伤痛、挣扎与沉重的过往,仿佛真的在这一刻,被这人间最盛大、最寻常、也最珍贵的团圆与喧嚣温柔地覆盖、抚平。
余生漫长,岁月可期。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有家如此,有友如斯,便是人间至味,无上清欢。
长歌收回望向烟火的目光,转而看向身旁之人。
恰在此时,镜流也正抬眼望来。
清冷的眼底倒映着窗外璀璨流转的万千光华,更清晰地倒映着他一个饶身影,波光流转间,那惯常的冰封之下,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只为一人展现的暖意与微漾的柔情。
他举起桌上犹有余温的玉杯,隔空向她轻轻一碰。
“流儿,”他的声音在烟火的轰鸣与周围的笑语中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温柔,“新年安康。”
镜流眸光如水,注视着他。窗外又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炸开,强光掠过她的脸。
她并未举杯,只是微微颔首,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那声音低微,几乎被淹没在鼎沸的声浪里。
但桌下十指交握的手,温暖而坚定,再也没有松开。
光阴荏苒,百年弹指而过。
又是一年岁末,罗浮仙舟早已习惯了剑首府年末那几日必然的热闹。
无论星海迢迢,亦或公务缠身,众人总会如期而至,这已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岁岁年年,雷打不动。
暖阁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最后的寒意。
长歌刚刚为镜流仔细探查过周身经脉与神识,指尖从她腕间收回,神色舒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如何?”镜流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平静,仿佛被检查的人不是自己。
“一如既往。”长歌微笑,眼中是沉淀了百年的温柔与安心,“流儿,你很好。”
这百年来,他以自身丰饶之力为引,佐以灵汐的精心调养,更以挚友常在、夫妻相伴的温情为最好的药石,竟真的将镜流体内魔阴身的隐患安抚得波澜不惊,未曾有半分反复的迹象。
这于他而言,是比任何修为精进都更值得欣喜之事。
闲暇时,他也会以玉兆联系远在另一片星域的符华,隔着无尽星空闲聊几句,听她些那边的趣事,或互相调侃一番,权作消遣。
偶尔也会与朱明的怀炎将军叙旧,谈及往日峥嵘,不免唏嘘,亦感念时光流逝。
身为罗浮剑仙,他自也少不了出席诸多重要场合:
星际和平公司与仙舟联媚重大合作项目磋商、各仙舟剑首的选拔评议、云骑军的盛大演武与阅兵……
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象征与震慑。
而镜流,她的剑,在这百年间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
心念一动,冰寒剑气便可化无形为有形,凝作万千飞剑,如臂使指,精准无误。
剑心通明,人剑合一,冰寒的虚数之力在她手中温顺如绵,又凛冽似万古玄冰。长歌曾私下评判,若倾力一战,寻常令使,恐非其担
景元坐镇神策府,历经百年磨砺,威仪日重。
在长歌、镜流、灵汐及罗浮其余五御的共同支持下,他大力推行与星际和平公司的深度经济合作,开埠通商,引介新技术,令罗浮在保持仙舟传统的同时,亦焕发出新的经济活力。
如今的罗浮,云骑军威不减,市井繁华更胜往昔。
白珩仍是那个自在如风的飞行士,驾着她的星槎穿梭于各仙舟之间,时而与镜流、丹枫、应星一同出征,清剿丰饶孽物;时而在罗浮与友人们嬉闹畅饮;兴致来了,便独自深入星海,探寻未知之境,总能带回来些稀奇古怪的见闻和特产。
丹枫的行踪依旧飘忽不定,不是在他的静室、古海深处,便是鳞渊境那禁地之郑
只是剑首府庭院那方石凳,仿佛成了他的固定刷新点,每到聚会时分,总能见到那抹青影默然独坐,仿佛与那石凳已长在一处。
对于持明龙师们的那些心思、动作,只要未触及底线,他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过问。
应星早已是工造司一不二的“百冶”,技艺超凡,众工匠无不心服口服。
每年假期,他总会抽空回朱明仙舟探望恩师怀炎。
至于持明身份……众持明虽承认他身负龙族血脉,却对其未能继承传统龙尊之力而颇有微词,更不认可那经由非正常途径得来的“传潮。
对此,应星向来嗤之以鼻,从不放在心上,他只醉心于他的工匠之道与朋友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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