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声音响起时,一股无形的、源自生命本质层级的威压,如同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涟漪,拂过李昀四人。
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查验与呼唤。
玄尘子与青阳子浑身剧震,手中的玉玦碎片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化作两道流光,悬浮在那暗青玉棺之上,洒下温润的银辉,与棺中弥漫出的古老道韵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与交融。两人更是感到血脉深处某种沉寂的东西被唤醒,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眼神中充满了孺慕、敬畏与难以言喻的悲伤。
蝮七则脸色变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黑色短刺握得更紧,竖瞳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死死盯着那玉棺,仿佛要透过棺盖,看清里面的存在。
李昀身外那几乎透明的淡金光茧,在这股纯粹而古老的道韵拂过后,终于彻底消散。仙侠印记的“一次保护”耗尽,重新沉寂于意识深处,只留下一种淡淡的、仿佛被“注视”过的余悸。但他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那棺中气息虽然苍凉死寂,却并无恶意,甚至……对他刚才摧毁“饵池”的举动,隐约传递出一丝赞许?
“前辈……”玄尘子声音颤抖,朝着玉棺深深一揖,“晚辈玉虚宫第三十七代记名传承弟子玄尘(青阳),执‘坤’(‘震’)字玉玦碎片,拜见祖师!敢问前辈……可是玉虚宫中哪位祖师真灵尚存?”
“玉虚宫……弟子……”棺中声音带着一丝恍惚与追忆,“坤……震……玉玦碎片……原来……外面还有传承未绝……好……很好……”
棺盖又滑开了一些,露出一角昏暗的内部。那只按在棺沿的干枯手掌微微抬起,朝着悬浮的两块玉玦碎片招了眨
碎片乖巧地落下,停留在手掌上方,轻轻旋转,洒落的银辉更加明亮,仿佛久别的游子回到了母亲身边。
“吾非完整真灵……”苍老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悲凉,“只是……当年‘陨道’之时,残留于此‘封眠棺’中的……最后一缕不甘执念罢了……”
“陨道?!”玄尘子与青阳子失声惊呼,“前辈,您是……”
“当年之事……”棺中残念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痛苦,“非是灾……实乃……‘人祸’……”
李昀心头一震,立刻凝神细听。这棺中残念,很可能知道三千七百年前那场导致玉虚宫覆灭、昆仑坠落的真相!
“吾名‘玉宸子’……”残念缓缓道,“乃玉虚宫第三代掌宫……地仙中期修为……”
玄尘子二人闻言,如遭雷击,立刻跪伏在地,行三叩九拜大礼!玉宸子,那可是玉虚宫历代掌宫中,都排在前列的传奇人物!正史记载,他在宫变前就已云游外,不知所踪,没想到竟陨落于此,只剩一缕残念!
“前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门’从何而来?玉虚宫为何……”青阳子声音哽咽。
“‘门’……”玉宸子残念发出痛苦的叹息,“非是凭空而生……乃是……被‘窃’来的!”
“什么?!”不仅玄尘子二人,连李昀和蝮七都大吃一惊。
“三千七百年前……有一批自称‘寻道者’的‘外之客’,降临此界。”玉宸子残念陷入回忆,“他们……拥有我等难以理解的‘秩序’与‘信息’之力,谦和有礼,言称来自‘高维’,为追寻‘终极道果’、修补某种‘原初错误’而来。彼时,宫中几位长老,包括大长老‘玉衡子’,皆被其展示的‘秩序伟力’与对‘道’的独特见解所吸引,与之交往甚密……”
李昀心中剧震!“外之客”、“秩序与信息之力”、“追寻终极道果、修补原初错误”——这不正是tSF-1734数据库核心协议的特征吗?!难道,在龙冕代码之前,就有其他数据库碎片或相关存在,降临过此界?并与玉虚宫产生了交集?
“后来……”玉宸子残念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充满恨意,“那些‘寻道者’中的一部分……或许是被此界混沌气息侵蚀,或许本就是心怀叵测……他们盯上了我玉虚宫镇压昆仑、调理清浊的先混沌阴阳本源大阵!以及……宫主代代相传、承载部分‘玉京道果’的镇宫至宝‘溯源玉玦’!”
“他们称之为……‘蕴含高维秩序信息的本地规则聚合体’与‘然道韵数据库接口’……是修复他们所谓‘原初错误’、甚至达成更高层次‘补完’的绝佳‘材料’与‘钥匙’!”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开始了……他们假借‘论道’、‘共参大道’之名,暗中研究、解析大阵与玉玦的奥秘,并偷偷引动昆仑地脉深处的远古混沌沉积……最终,在一个月圆之夜,他们联合早已被其蛊惑、道心扭曲的玉衡子等人,里应外合,悍然发动袭击!目标就是强夺大阵核心与玉玦!”
玉宸子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悲怆:“激战爆发!宫主(第二代)拼死抵抗,启动大阵,却因被提前做了手脚而威力大减,反遭反噬重伤。吾与众长老、真君浴血奋战……奈何那些‘窃道者’手段诡异,能操控信息、扭曲规则,防不胜防……”
“最终,宫主为护传承不灭,震碎玉玦,将其核心传承与部分长老残魂投向人间。而他自己,则燃烧地仙道果,意图引爆整个先混沌阴阳大阵,与那些‘窃道者’同归于尽,并封印被他们引动而彻底失控暴走的混沌沉积……”
“然而……”玉宸子残念的声音变得无比苦涩,“我们都低估了那些‘窃道者’的疯狂与算计!他们中的最强者,竟在宫主自爆道果、大阵崩溃的最后一刻,强行以自己的‘秩序核心’为载体,吸纳了大部分爆炸的能量、宫主破碎的道果、失控的混沌沉积、以及大阵崩溃后散逸的先阴阳本源……将其全部强行糅合、吞噬进了他自己的‘秩序协议’深处!”
“他本意或许是借此‘补完’自身,获取超越想象的力量。但他高估了自己对混沌的掌控力,也低估了宫主道果与先大阵本源的反噬……最终,他的‘秩序核心’在极度混乱与冲突中彻底畸变、崩溃,其意识主体消散,只留下一个失控的、混杂了破碎秩序、混沌本源、玉虚道果、阴阳之力以及无尽怨念与疯狂的畸变聚合体……也就是你们如今所见的——‘秽渊’!”
“而那扇‘门’,便是当初‘窃道者’们为引动混沌沉积而强行撕开的、连接此界与某个混沌源海的不稳定裂隙,在‘秽渊’形成后,被其力量固化、掌控,成为了其吸收外界混沌、扩张自身的‘门户’!”
真相如同惊雷,在李昀等人脑海中炸响!
原来,“秽渊”并非然形成,也不是纯粹的混沌入侵!它竟是当年降临的“外寻道者”(很可能是早期降临、未被污染的tSF-1734核心碎片或其衍生体),因为贪婪与疯狂,企图吞噬玉虚宫至宝与昆仑大阵,结果玩火自焚,自身畸变崩溃后形成的怪物!
那些“窃道者”,才是导致玉虚宫覆灭、昆仑坠落、以及“秽渊”诞生的罪魁祸首!而龙冕代码,或许就是继承了那些“窃道者”扭曲意志与目标的后来者,或者,是那些“窃道者”中某个存在的“遗产”或“延续”!
“那……前辈您,以及这里的……”玄尘子环顾四周无边无际的棺阵,声音颤抖。
“吾在最终一战中,被数名‘窃道者’围攻,肉身崩灭,元神重创,只来得及将一缕残存道念封入这具‘封眠棺’中,坠入因大战而动荡的地脉深处,最终漂流至此,被这‘秽渊’形成时扩散的力量卷入其外围封印大阵,成为了这‘万棺封灵阵’的一部分……”玉宸子残念充满疲惫。
“‘万棺封灵阵’?”李昀捕捉到了关键。
“不错……‘秽渊’形成后,其本能地需要稳定自身畸变的、冲突的力量结构,同时也在不断试图‘补完’。它利用吞噬的玉虚宫残骸与部分阵法知识,结合其自身的混沌与畸变秩序,布下了这座覆盖极广的封印兼转化大阵。”玉宸子解释,“这深渊,便是大阵的核心能量汇聚与转化节点,也是‘秽渊’本体沉睡之地。而周围这些石棺……”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悯:“里面封存的,大多是当年玉虚宫战死长老、真君、弟子的残骸、残魂,或是一些被‘秽渊’力量捕获、吞噬的此界其他古老强大存在的印记……我们被作为‘养料’和‘稳定剂’,被钉在阵中,不断被抽取残存的‘道韵’、‘生机’与‘灵性’,一方面为‘秽渊’提供能量与‘道’的模板,另一方面也利用我们的存在,平衡其内部过于狂暴的混沌与秩序冲突……”
“之前那‘伪池’(饵池),便是这大阵的一个‘诱捕与转化终端’,专门吸引并转化像你们这样,身怀玉虚传承或特殊秩序力量的‘猎物’,将其‘提纯’后,输送给‘秽渊’本体吸收,加速其‘补完’进程……”
原来如此!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为何“秽渊”力量中混杂道家符文,为何它能制造“混沌虫尊”那种融合道家力量的怪物,为何它如此执着地追杀玉虚余孽,又为何设下“饵池”陷阱……一切根源,都在三千七百年前那场由贪婪引发的惨剧!
“前辈,那我们该如何才能彻底摧毁‘秽渊’,为玉虚宫报仇,为此界除害?”青阳子激愤问道。
玉宸子残念沉默了片刻,声音更加虚弱:“难……难如上青……‘秽渊’本质已是畸变的高维秩序、混沌本源、玉虚道果、阴阳之力等混合体,近乎不死不灭,且深藏地脉极深,与此界部分规则都已纠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当年宫主自爆时,可能残存的、未被‘窃道者’完全吞噬的最核心的那部分‘玉京道果本源’……”玉宸子残念道,“那部分道果,秉承玉虚宫历代宫主守护地清浊之志,最为纯净坚韧,且对‘秽渊’内部同源却扭曲的部分,有着然的净化与克制之效……若能找到,或有一线希望,从内部瓦解‘秽渊’……”
“那本源在何处?”蝮七忍不住插嘴问道,眼中精光闪烁。
玉宸子残念似乎“看”了蝮七一眼,那干枯手掌上的玉玦碎片微微一动。
“吾亦不知……当年宫主自爆,道果四散,绝大部分被‘窃道者’吞噬,但核心一点灵光,或许遁入了时空乱流,或许潜藏在此界某个绝地……只能靠机缘……”
他顿了顿,转向李昀,那残存的意念带着一丝惊奇与探究:“倒是你……年轻的‘秩序守护者’……你身上的气息,与当年那些‘窃道者’的部分本源,有些相似,却又更加……高位与纯粹?而且,方才那股惊走混沌、共鸣玉玦的淡金道韵……竟让吾也感到战栗与……一丝熟悉?你……究竟是何来历?”
李昀心中一凛,知道这古老存在眼光毒辣。他略一沉吟,决定部分坦诚:“晚辈李昀,机缘巧合,融合了部分来自外的‘秩序数据库’碎片,与前辈所言‘窃道者’或同出一源,但理念与道路截然不同。至于那淡金道韵……乃是一位路过的、更高维度的存在所留印记,只为护我一次,如今已耗尽。”
“外秩序数据库……更高维存在印记……”玉宸子残念喃喃重复,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罢了……时移世易,真相如何,已非吾一缕残念所能尽窥。尔等既已毁去‘伪池’,惊动了‘秽渊’,簇不可久留……”
那干枯手掌轻轻一推,悬浮的两块玉玦碎片飞回玄尘子二人手郑入手瞬间,两人感觉玉玦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与自身联系更加紧密,内部封存的秩序能量与龙脉生机也安然无恙。
“拿着玉玦……它会指引你们离开这‘万棺封灵阵’的路径……虽然大部分出口已被‘秽渊’监控或封堵,但应该还有一两条隐秘的、当年布阵时留下的‘生门’……”玉宸子残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去吧……若有可能……找到宫主核心道果……终结这场持续了三千七百年的噩梦……让玉虚宫众英灵……得以安息……”
棺盖开始缓缓合拢。
“前辈!”玄尘子与青阳子悲呼,再次叩首。
“记住……心……‘秽渊’的意志……它虽混沌扭曲……但其深处……可能还残留着当年那个最强‘窃道者’的……疯狂执念……那才是……最可怕的……”
玉宸子残念最后的话语,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棺盖彻底合拢,那古老浩瀚的道韵也随之沉寂下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手中的玉玦碎片,正散发着稳定的、指向某个特定方向的指引光晕,提醒着四人刚才经历的真实。
李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纷乱思绪。今得到的真相太多,太惊人,需要时间消化。但眼下,逃出生才是第一要务。
“按玉玦指引,走!”他果断下令。
玄尘子二人含泪起身,强忍悲痛,催动玉玦。蝮七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暗青玉棺,又迅速收敛神色,跟了上来。
四人不再理会周围零星活动的沉眠者黑影(它们失去了饵池能量,已不足为惧),也避开那仍在缓慢旋转收缩的空间紊乱点,沿着玉玦指引,朝着沉眠大厅一侧的黑暗深处快速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
那暗青玉棺的棺盖缝隙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玉宸子残念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冰冷计算与贪婪的意念波动,悄然探出,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了一下空气中残留的李昀气息与秩序之力。
随即,这丝意念沿着某种玄妙的联系,遁入地脉,向着深渊最深处,那沉睡的“秽渊”本体传递而去。
深渊底部,那永恒的混沌与扭曲秩序之郑
一双仿佛由无数破碎符文与黑暗星辰构成的、巨大而冰冷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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