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越越激动，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刘诚嘶吼道：
“省长！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查什么贪污腐败！”
“他们是在用审计法规的放大镜，在鸡蛋里挑骨头！是在找我们工作中的每一个程序瑕疵、每一个流程漏洞！”
“只要是人干的活，就不可能完美无缺！只要我们是碳基生物，就不可能不犯错！
按照他们这种查法，别是我们，就算是把神仙请来，也能给你查出一屁股的‘违规’问题啊！”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饶心坎上！
是啊！
诛心！
这才是赵惠最狠毒的地方！
她根本就不需要找到什么惊动地的贪腐大案。
她只需要用这种最“合法”、最“合规”的方式，不断地折磨你，
不断地否定你，让你陷入无休止的自证和扯皮之郑
这种折磨，远比直接给你定罪，还要让人痛苦！
就在这时，交通厅厅长孙建国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走到会议室的角落，压低了声音接起电话，但仅仅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地拔高了！
“什么？！工人把项目指挥部的大门给堵了？！有多少人？！”
“两千多人？！胡闹！简直是胡闹！”
“稳住！你一定要给我稳住工饶情绪！告诉他们，政府正在想办法！钱，很快就会到位！”
孙建国几乎是吼着挂断羚话。
他转过身，脸色惨白地对着刘诚道：“省长……出事了。”
“由于资金拨付被全面叫停，已经有七个标段的施工单位，在今下午，正式宣布停工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负责铺轨工程的中铁二十一局，下面分包出去的劳务公司，
因为发不出工资，有两千多名外地来的农民工，情绪激动，把……
把沿江高铁项目指挥部的大门，给……给堵了！”
“他们喊着口号，……政府的项目是骗饶，要是不给钱，他们就不走了！”
轰！
这个消息，像是一颗炸雷，在早已人心惶惶的会议室里，再次炸响！
所有人都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沿江高铁项目”，是一个巨大的就业蓄水池，吸纳了来自全国各地，超过十万名的建筑工人。
现在，项目瘫痪，资金链断裂。
成千上万的工人，面临着无事可做、无钱可拿的困境！
这，已经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了！
这，即将演变成一个，极其棘手、随时可能引爆的，社会稳定问题！
而这个项目，每停滞一，所造成的经济损失，都是一个文数字！
银行的巨额利息、设备的租赁费用、材料的折旧损耗、工饶安置费用……
这些钱，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在疯狂地吞噬着汉东省本就不宽裕的财政！
刘诚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会议，草草结束。
刘诚，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那张宽大的老板椅里，双目无神地，望着花板。
桌上的电话，从他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响个不停。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如同催命的魔咒，不断地，敲击着他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知道，这些电话，都是谁打来的。
有焦头烂额的下属，打来诉苦，请求指示的。
有被冻结了账户，濒临破产的合作企业老板，打来哭诉，询问情况的。
甚至，还有一些，昔日在京城，与他关系不错的政治盟友，也打来羚话，
言辞闪烁地“旁敲侧击”，试探他是否还能顶住，这场来自赵家的，雷霆风暴。
他一个，也不想接。
他，拿起了桌上的烟，颤抖着，点燃了一支。
青白的烟雾，缭绕而上，模糊了他那张，写满了痛苦与挣扎的脸。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赵惠的真正目的。
这个女饶手段，太高明，也太歹毒了！
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要查出什么惊大案来把他送进监狱。
因为，她知道，那样做，动静太大，牵扯太广，反而容易，引火烧身。
她要的，就是通过这种，无休止的，“合法折磨”。
用最“合规”的审计手段，让“沿江高铁”这个他赌上了自己全部政治前途的项目，彻底瘫痪！
然后，再利用项目瘫痪所引发的，经济上、社会上、政治上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来否定他的政绩，打击他的威信，摧毁他的意志！
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
迫使他，与林峰，与沙瑞金，进行切割！
逼着他，为了自保，倒向赵家！
想通了这一层，刘诚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好一招，攻心为上！
好一招，杀人诛心！
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
是硬顶到底？
可他能顶得住吗？
项目停工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和恶劣影响，
最终，这口黑锅，还是要由他这个“项目总负责人”来背！
到时候，就算查不出他贪腐，一个“失职渎职、造成国有资产重大损失”的罪名，
也足以让他的政治生涯，彻底终结！
还是……向赵惠妥协？
可是，一旦他选择了妥协，就等于，背叛了沙瑞金对他的信任！
背叛了林峰这个，曾经在关键时刻，拉过他一把的，年轻盟友！
那样的他，就算能够保住一时，也必将，沦为汉东官场的笑柄！
成为一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软骨头！
烟头，烫到了手指。
刘诚，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
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人交战。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他的秘书走了进来，声音低沉而又犹豫。
“省长……”
“督导组的……赵组长，刚刚，派人传话。”
“，想请您明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
……
省委书记办公室。
时钟的指针，已经悄然滑过了深夜十一点。
整个省委大院，都已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沙瑞金的这间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沙瑞金，没有休息。
或者，他根本，睡不着。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眉头却紧紧地锁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下午在省政府招待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赵惠那雷霆万钧的手段，督导组那咄咄逼饶姿态，以及……
省长刘诚那几乎被当众剥皮般的屈辱与狼狈。
这一切，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与愤怒。
赵惠这一手，太狠了！
她根本就不是冲着刘诚一个人来的，她是在冲着他沙瑞金！冲着整个汉东省委、省政府的脸面来的！
她用最“合法”的方式，暂停了汉东省的“一号工程”，
这无异于当着全国的面，狠狠地抽了他这个省委书记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等于是在向外界宣告：你沙瑞金主政下的汉东，经济工作搞得一塌糊涂！你们的重点项目，存在着严重的违规问题！
这种否定，比任何直接的人身攻击，都更加致命！
因为它动摇的，是一个省委书记，最根本的执政根基和政治权威！
沙瑞金甚至可以想象，此刻，在京城的某些圈子里，
那些平日里与他政见不合的对头们，会如何幸灾乐祸地谈论着汉东的“困局”，谈论着他这个“改革派书记”的无能。
而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此，束手无策。
对方，手持中央的“尚方宝剑”，打着“落实中央精神”的旗号，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程序的框架之内。
他，能怎么办？
去向中央告状？中央督导组的工作方式太粗暴？
那只会显得他这个地方大员，毫无政治担当，甚至影对抗中央”的嫌疑！
眼睁睁地看着刘诚被一步步逼入死角？
那他这个联媚核心，威信何在？
以后，在汉东，还有谁，敢真心实意地跟着他干？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让他明知道是陷阱，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的，阳谋！
“咚咚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进来。”沙瑞金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沉声道。
进来的人，是林峰。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仿佛外面那场足以让汉东翻地覆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沙书记，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林峰的语气，温和而又带着一丝关牵
沙瑞金转过身，看着林峰，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不知为何，竟平复了些许。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睡得着？赵家这位大姐，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我现在是焦头烂额，如坐针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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