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灵漩贯空,可是陆师大显神通?愚兄恰在山腰巡值,特来道贺!”言辞恳切,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一枚温润玉佩——那是他备下,本想寻机献与陆幼安的“薄礼”。
山风骤紧,吹得董凌云袍袖鼓荡。向云舟敏锐察觉父亲脊背微僵,昔年母亲讥讽“精于算计”之言倏然浮现心头。
向明直视董凌云眼底那抹急切,只淡然道:“蒙陆师垂怜,略施援手罢了。董师弟若无要事,我父子还需速寻黄长老安排行程。”言罢略一颔首,携子侧身而过。
董凌云笑容僵在脸上,望着二人挺直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
董凌云望着向明父子消失在林径深处的背影,脸上那抹强行挤出的热络笑容如同初春的薄冰,迅速消融殆尽,只剩下山风刮过般的僵硬与冰冷。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袖中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硌得指骨生疼。
“略施援手……脱胎换骨……”他口中咀嚼着向明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那股澎湃的真元境气息,那瞬间逆转数十载岁月沧桑的神迹,绝非“略施援手”所能形容!那是真正的造化之功!是陆师对他向明……不,是对那个曾经在太乐县学堂里还算勤勉的少年向明,迟来的、却足以改变命阅垂青!
一股混杂着强烈不甘、深切懊悔和难以言喻嫉妒的酸楚,猛地冲上董凌云的喉头,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沿着山路疾步上行,目标直指方才灵气漩涡爆发的源头——那片曾经属于何洞琳太上长老,如今被陆师暂居的清幽竹林院。
“我若当年……也如向明那般,哪怕只有他一半的执着……”
当他来到径尽端,带着复杂心绪冲到那片熟悉的竹林边缘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
竹林依旧,风过竹叶沙沙作响。但本该掩映在竹影深处的清幽院,消失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平整的空地,青草如茵,几片被风吹落的竹叶孤零零地打着旋儿。仿佛被无形大手抹去的、令人心悸的空旷与寂寥。
“这……这……”董凌云失魂落魄地向前走了几步,在那片空地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他的脚步从最初的急切,到茫然,再到最后的蹒跚。他用脚试探着踩踏每一寸草地,伸手在虚空中摸索,仿佛想抓住什么残存的幻影。
没有,什么都没樱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
“陆师……陆师这是……不愿见我?”董凌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颤。他回想起方才向明父子离去时挺直的背影,再对比自己此刻的狼狈与茫然,巨大的落差感几乎将他淹没。
“是了……定是陆师知晓我这些年的作为……钻营算计,蝇营狗苟,心思早已不在大道之上……他老人家,必然是看不上我这等俗物,连见一面都嫌污了眼……”
一股难以遏制的羞惭和绝望涌上心头。什么外门执事的体面,什么袖中藏宝的心思,在真诚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巨大的悲怆和失落攫住了他。董凌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那片空荡的草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带着泥土芬芳和微凉露水的草叶上。
“弟子董凌云……混账半生……愧对陆师当年教导之恩!”他声音哽咽,充满了沉痛的自责。
他想求什么?
求陆师也赐予他一次脱胎换骨的机缘?
他深知自己早已没了那份心气与根骨。
求陆师原谅?
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这数十年来的沉沦。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和更深的叩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膝下发麻,额前一片冰凉刺痛,董凌云才缓缓直起腰身,脸上已是泪痕与尘土混成一片。
他茫然地环顾着这片依旧空寂的竹林空地,心中一片死灰。陆师的态度,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腿却因久跪而酸软无力,动作显得格外踉跄而迟暮。
一个平和、淡然,却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却蕴含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你心思繁复,执念太深,于修行之途,已是歧路。是留在离洲,继续打理外门庶务,维系此间秩序;还是放下俗念,前往中土,另寻一丝机缘……你自行思量清楚。考虑妥当,便去找黄玄功言明。”
声音落下,如同水滴入海,再无痕迹。竹林间只剩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仿佛刚才那直抵心灵的话语只是一场幻觉。
但董凌云知道,那不是幻觉!
陆师……陆师没有遗忘那段师徒情谊!他甚至……还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董凌云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这一次,却是因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感激。
他慢慢地、慢慢地重新跪坐在地上,不再叩首,只是深深地垂着头,任由泪水滴落在身下的草地上。
陆师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了他这数十年来用世故精明包裹起来的、早已腐朽不堪的道心。
他回想起自己的半生。出身贫苦农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若非那年太乐县学堂开蒙,若非有幸成为陆师座下听讲的弟子之一,他董凌云,可能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太和派外门万千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弟子之一,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耗尽微薄的赋,在内气境蹉跎几十年,然后默默无闻地老死、消散。
是贫穷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是看到世家子弟资源唾手可得的不甘?
还是觉得自身赋有限,大道无望后的自暴自弃?
他开始学着察言观色,学着在有限的资源里左右逢源,用精明和算计为自己谋取一份比普通弟子稍好的生活。
他满足于真元境的修为,因为这已足够他在离洲外门获得尊重和一定的权力。他沉浸在管理库房、分配物资带来的掌控感中,渐渐地将那份少年时的理想,对更高境界的向往,深埋心底,甚至用世故将其粉饰为“务实”。
直到今,看到向明那枯木逢春般的蜕变,看到陆师那通彻地的手段,再听到陆师这直指本心的评判,董凌云才如同被当头棒喝,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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