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二十八年,二月,宁东,东京。
春 寒 料 峭, 但 东 京 城 东 一 处 新 建 的 “ 贡 院” 前, 却 是 人 头 攒 动, 热 气 腾 腾。 数 百 名 身 穿 各 色 儒 衫、 头 戴 方 巾 的 年 轻 士 子, 正 在 胥 吏 的 引 导 下, 排 成 长 队, 等 待 进 入 这 座 决 定 他 们 命 运 的 考 场。
这 是 大 明 在 东 宁 布 政 使 司 首 次 开 科 取 士。 与 中 原 的 科 举 不 同, 这 次 的 考 试 不 仅 面 向 迁 居 东 宁 的 汉 人 子 弟, 更 面 向 所 有 在 东 宁 境 内、 通 晓 汉 文 经 义、 符 合 条 件 的 原 东 瀛 士 人。
此 举 一 出, 震 动 全 境。
队 伍 中, 一 个 名 叫 沈 清 文 的 年 轻 人 紧 紧 握 着 手 中 的 考 篮, 手 心 全 是 冷 汗。 他 年 约 二 十, 面 容 清 秀, 身 穿 一 件 半 新 不 旧 的 青 色 直 裰 —— 这 是 他 父 亲 沈 文 谦, 一 位 原 本 的 下 级 公 卿, 变 卖 了 最 后 一 件 家 传 的 唐 物 茶 碗 后 为 他 置 办 的。
沈 家 曾 是 堂 上 家 格, 虽 不 显 赫, 但 也 是 清 贵 之 家。 然 而 明 军 入 主, 废 除 公 家 武 家 制 度 后, 沈 家 与 其 他 公 卿 一 样, 失 去 了 俸 禄 和 地 位, 迅 速 衰 落。 沈 文 谦 不 善 营 生, 家 道 很 快 中 落。
就 在 全 家 彷 徨 无 计 之 时, 朝 廷 开 科 取 士 的 消 息 传 来, 而 且 明 文 规 定, 不 分 华 夷, 只 论 才 学。
这 对 于 自 幼 熟 读 汉 籍 的 沈 清 文 而 言, 无 异 于 黑 暗 中 的 一 道 曙 光。
一 年 来, 他 将 自 己 关 在 家 中 狭 的 书 斋 里, 疯 狂 地 学 习 纯 正 的 汉 文 经 义, 练 习 八 股 文 的 写 作。 他 的 老 师 是 一 位 因 病 滞 留 江户 的 老 秀 才, 收 费 不 高, 但 要 求 极 严。
“ 清 文, 你 的 经 义 基 础 尚 可, 但 这 八 股 …… 匠 气 太 重, 灵 气 不 足。” 老 秀 才 曾 捻 着 稀 疏 的 胡 须 评 价 道, “ 不 过, 以 你 的 情 况, 能 在 一 年 内 有 此 进 境, 已 属 难 得。 此 次 院 试, 搏 一 个 秀 才 功 名, 未 尝 没 有 希 望。”
秀 才 …… 沈 清 文 知 道, 在 大 明, 秀 才 只 是 科 举 的 第 一 步, 是 最 低 的 功 名。 但 对 于 他 而 言, 却 意 味 着 一 条 全 新 的 出 路, 意 味 着 他 和 他 的 家 族, 有 可 能 通 过 这 种 全 新 的 方 式, 重 新 获 得 社 会 地 位。
“ 下 一 个 ! 姓 名 ! 籍 贯 !” 胥 吏 的 吆 喝 声 打 断 了 他 的 思 绪。
沈 清 文 连 忙 上 前, 递 上 自 己 的 “ 考 引” 和 “ 亲 供”。
“ 沈 …… 清 文 ?” 胥 吏 看 了 看 考 引 上 的 名 字, 又 抬 头 打 量 了 他 一 眼, 目 光 在 他 明 显 与 汉 人 略 有 不 同 的 面 容 上 停 留 了 一 瞬, 但 并 未 多 什 么, 只 是 公 事 公 办 地 检 查 了 他 的 考 篮, 然 后 挥 手 放 行, “ 进 去 吧, 甲 字 十 三 号。”
“ 多 谢。” 沈 清 文 用 标 准 的 汉 语 道 谢, 接 过 考 引, 快 步 走 进 了 贡 院 大 门。
贡 院 内, 是 一 排 排 如 同 鸽 笼 般 的 号 舍。 每 间 号 舍 不 过 四 尺 见 方, 仅 能 容 一 人 坐 卧, 内 有 一 块 木 板 可 当 桌 案, 一 块 可 当 座 椅。
沈 清 文 找 到 甲 字 十 三 号, 走 了 进 去。 号 舍 内 散 发 着 木 材 和 灰 尘 的 气 息, 简 陋 而 压 抑。
他 放 下 考 篮, 深 深 地 吸 了 一 口 气, 试 图 让 自 己 剧 烈 跳 动 的 心 脏 平 复 下 来。
辰 时 正, 三 声 炮 响, 贡 院 大 门 紧 闭。
院 试, 正 式 开 始。
题 纸 发 下, 第 一 场 考 的 是 四 书 文 两 篇, 五 经 文 一 篇。
沈 清 文 展 开 题 纸, 只 见 第 一 道 四 书 题 是: “ 子 曰: 为 政 以 德, 譬 如 北 辰, 居 其 所 而 众 星 共 之。”
看 到 这 个 题 目, 他 的 心 稍 稍 安 定 了 些。 这 是 《 论 语》 中 的 名 句, 他 不 仅 熟 悉, 老 师 也 曾 专 门 讲 解 过 如 何 破 题、 承 题、 起 讲 ……
他 研 墨, 铺 纸, 提 笔, 开 始 在 草 稿 纸 上 打 起 草 稿。
时 间 在 笔 尖 与 纸 张 的 摩 擦 声 中, 悄 然 流 逝。
午 时, 胥 吏 发 下 了 简 单 的 午 饭 —— 两 个 冷 馒 头, 一 碗 清 水。 沈 清 文 草 草 吃 了 几 口, 便 继 续 埋 头 疾 书。
申 时 末, 随 着 一 声 锣 响, 第 一 场 考 试 结 束。
“ 所 有 考 生, 搁 笔 ! 交 卷 !” 胥 吏 们 开 始 巡 场 收 卷。
沈 清 文 最 后 检 查 了 一 遍 自 己 的 墨 卷, 确 认 没 有 犯 讳、 污 损, 才 将 它 和 草 稿 一 起 交 了 上 去。
走 出 号 舍 时, 他 感 到 一 阵 虚 脱 般 的 疲 惫, 但 同 时, 心 中 又 有 一 种 难 言 的 轻 松。
无 论 结 果 如 何, 他 已 经 尽 力 了。
次日清晨,第二场考试如期而至。这一场考的是策论,题目是“论华夷共融之利”。沈清文看到题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激动。这不仅仅是一道考题,更是当下东宁,乃至整个大明东海疆域都在探索和实践的重大命题。
他沉思片刻,便在草稿纸上勾勒出文章的框架。他从历史的角度出发,论述了华夷之间从古至今的交流与融合,又结合当下的时局,阐述了华夷共融对于国家稳定、文化繁荣、经济发展的诸多益处。他的笔触流畅,思路清晰,仿佛胸中自有丘壑。
午后的阳光透过号舍的窗,洒在他专注的脸上。他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郑周围的嘈杂声、胥吏的巡场声,都仿佛与他无关。
当最后一声锣响响起,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搁下笔。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墨卷,他心中充满了满足和期待。他知道,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交给命运去裁决吧。
走出贡院的大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东京城的空格外湛蓝,阳光格外明媚。他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他知道,无论这次考试的结果如何,他都已经踏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通向知识、通向理想、通向更广阔世界的道路。
而此刻,在东京城的另一处,陈永邦也正在忙碌着。他深知这次科举对于东宁的意义,不仅在于选拔人才,更在于向所有东宁的居民传递一个信号:在大明的统治下,无论华夷,只要你有才学、有抱负,都能得到施展的机会。他期待着这些年轻的士子们能够成为东宁未来的栋梁之才,共同书写东宁的辉煌篇章。
数日之后,放榜之日来临。东京城内,贡院前的布告栏前围满了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的公布。沈清文也早早地来到了这里,他的心跳得厉害,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神紧紧地盯着那即将揭晓的榜单。
当胥吏们将榜单张贴好的那一刻,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人们纷纷往前挤,想要尽快看到自己的名字。沈清文被人群推搡着,眼睛在榜单上快速地扫视着。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沈清文”,他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名次颇为靠前。
“我中了!我中了!”沈清文激动地大喊起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投来羡慕和祝贺的目光。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得到了回报,那些日夜苦读的日子,那些在号舍中孤独奋战的时光,都化作了此刻的喜悦和自豪。
消息很快传到了沈家,沈文谦得知儿子考中了秀才,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声音颤抖地:“清文,你为咱们沈家争光了,咱们沈家有希望了!”沈清文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他知道,父亲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与此同时,陈永邦也得知了此次科举的结果。他对那些考中的士子们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并亲自召见了沈清文等一批成绩优异的考生。在会见中,陈永邦鼓励他们要继续努力学习,不断提升自己的才学和品德,为东宁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沈清文聆听着陈永邦的教诲,心中充满了敬意和动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努力学习,将来成为一个对大明有用的人。
随着科举的圆满结束,东宁城内掀起了一股学习汉文经义的热潮。越来越多的东瀛士人开始主动学习汉文化,与汉人交流融合。华夷共融的理念在东宁这片土地上逐渐深入人心,成为了一种新的风桑
而沈清文也开始了他的新生活。他进入官学继续深造,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士子们一起探讨学问、交流思想。他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思想也变得更加成熟。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这一切,都源于那次改变他命阅科举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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