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陵园建在中枢星最高的山脊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重建完毕的首都。清晨的薄雾中，白色墓碑整齐排列，如同另一支沉默的军队。
白羽沿着花岗岩台阶缓步而上，手里捧着一束星尘花——这种花能在墓碑上绽放十年不凋。猎犬和墨影安静地跟在身后，军靴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墓碑区按战役和舰队划分。白羽在“第七舰队烈士区”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狮族哈尔、狼族青锋、虎族烈山、羽族飞羽……他的尾巴无意识地垂落下来。
他走到青锋的墓碑前，单膝跪地，用软布轻轻擦拭照片上的浮尘。照片里的狼族青年笑得露出犬齿，还是军校时那样张扬的模样。
“你最后要的烈酒，我带来了。”白羽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壶，将澄澈的液体缓缓浇在墓碑基座上。酒香在晨雾中弥漫开来。
猎犬在隔壁墓碑前放下一套精装游戏卡带：“飞羽，最新版的《星际冒险》，帮你通关了。”
墨影则在林澜的墓碑前摆上一把保养精美的狙击枪校准器：“你教我的风速计算公式，我现在比计算机算得还快。”
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白羽没有擦拭，任由它们滴在青锋的照片上。这是他战后第一次允许自己这样哭泣——不是在指挥部，不是在舰桥，是在战友长眠的土地上。
“敬礼！”
突然响起的口号声让三人转头。一支整编连队正列队进入陵园，士兵们人类兽人各半，肩章显示他们来自重建后的边防第三师。
年轻的连长认出了白羽，眼睛瞬间睁大。但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带领全连在陵园中央的纪念碑前整齐列队。
“第七舰队英灵在上！”连长的声音在山脊回荡，“边防第三师第七连，前来报到！”
全连官兵同时敬礼，动作整齐划一。礼毕后，连长才跑过来，向白羽郑重敬礼：“白羽司令！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白羽站起身还礼：“你们是……”
“我们是首都军事学院今年的毕业生。”连长眼眶发红，“青锋教官……是我们的战术导师。他总，他最好的学生叫白羽。”
记忆如潮水涌来。白羽仿佛又看见了军校的训练场——人类和兽人学员混编训练，青锋叼着草杆靠在墙边，看他一遍遍练习舰船操控。
“那家伙……”白羽声音沙哑，“上课总偷偷给我传零食。”
“他现在也‘传’。”连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包装纸已经褪色的水果糖，“去世前寄回学院的，要分给每一届他最看好的学生。这是最后一批了。”
彩色的糖纸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白羽接过一颗，剥开放入口中，甜味混合着泪水咸涩的味道。
连队开始分散扫墓。白羽看见人类士兵在兽人墓碑前放下家乡特产，兽人士兵擦拭人类战友照片时动作轻柔。一个兔族女兵跪在某座墓碑前轻声哼歌——那是她牺牲的人类恋人最爱的民谣。
“教官，”年轻的连长轻声，“墓碑不分种族，只分‘战友’和‘家人’。”
白羽走到陵园最高处，那里立着一块无字碑。碑文处刻着星尘网络的图案，下方有一行字：“致所有未被记录的无名英雄。”
他的项圈突然微微发烫。俯身细看时，发现无字碑的角落有个极的星尘标记——那是白玉特有的签名方式。
“你来过了啊……”白羽轻触那个标记，星尘的光晕温柔漫开，在空中汇聚成短暂的影像碎片：白玉深夜在此静立，星尘花铺满碑座。
下山时，晨雾已散。阳光洒在白色墓碑上，每块碑都泛着温暖的光泽。连队正在集合，年轻的面孔上虽有悲伤，但更多是坚定。
“司令！”连长跑过来，递给他一个陈旧但保养完好的战术板，“这是在青锋教官遗物里找到的，应该是给您的。”
战术板启动后，浮现出青锋嬉皮笑脸的影像：“嘿，如果看到这个，明老子真的挂了。别哭啊白羽，老子最怕你哭。对了，帮我照顾学院那些崽子们，特别是总偷吃零食的那个兔族丫头……”
影像突然正经起来：“真的，能和你并肩作战，这辈子值了。下辈子，还做战友。”
白羽握紧战术板，项圈的光芒与墓碑区的星尘花海交相辉映。猎犬拍拍他的肩：“司令，青锋那家伙……一定在某个地方继续嘚瑟呢。”
墨影调出数据：“根据陵园记录，战后这里平均每有三百人来扫墓。清明节那……超过三万人。”
生命会消逝，但记忆与传承不会。白羽最后回望那片白色山脊，仿佛看见无数身影在阳光下立正敬礼——人类与兽人，军官与士兵，生者与逝者。
回程的车上，猎犬忽然：“等我们老了，也埋这儿吧。热闹。”
墨影点头：“数据表明，这里的风水确实很好。”
白羽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轻声回应：“嗯，陪他们。”
星尘在空中温柔流淌，连接着生死，连接着记忆，连接着所有值得被铭记的名字。而那些名字，终将成为历史中最坚韧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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