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雷鸣,成霖间唯一的声响。
刺目的电光撕裂苍穹,如同一条条狂暴的银龙,狠狠抽打在刑台中央那抹挺直的身影上。每一道雷落下,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闷响和筋骨震颤的低鸣。
墨渊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亘古的山岳,以神躯硬抗着规的酷刑。他紧抿着唇,脸色在雷光的映照下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身象征着他战神荣耀的玄色神袍,已现出片片焦痕。
可他的背脊,未曾弯曲分毫。
“师父——!”
白浅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滚滚雷声郑她想冲上去,想替他承受哪怕万分之一的痛苦,却被折颜和四哥白真死死拉住。折颜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声音沉重:“丫头,别去!这是他为你选的路,你此刻上去,只会让他的一片苦心白费!”
“放开我!折颜你放开我!”白浅拼命挣扎,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那受刑的身影变得一片朦胧,唯有那刺目的雷光和他隐忍的姿态,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前世,若水河畔,东皇钟响,他便是这样,毫不犹豫地以神魂俱灭为代价,为她,为苍生,慨然赴死。
今生,诛仙台旁,雷加身,他依旧是这样,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独自面对所有的责难与刑罚。
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她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她受苦?她回来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再一次目睹他的牺牲吗?
“啊——!”内心的悔恨、心痛与无力感交织成网,几乎将她勒到窒息。她看着一道道雷无情地落下,看着他伟岸的身躯在雷击中微不可察地颤抖,灵魂都在为之战栗。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墨渊仿佛有所感应,竟在又一道雷间歇的刹那,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穿越纷乱的电光与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威严,只剩下深沉如海的安抚与不容置疑的坚定。
别怕。
无声的字眼,通过眼神清晰地传递过来。这无声的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让白浅心痛如绞。
周围仙神的窃窃私语,或惋惜,或鄙夷,或冷漠,她都听不见了。她只看到高座之上,君那张毫无波澜、居高临下的脸。她只看到不远处,夜华太子紧蹙的眉头,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她无法理解的嫉妒。
八十一道雷,已过半数。
墨渊的气息明显紊乱,嘴角甚至渗出了一缕金色的神血,那抹血色,灼痛了白浅的眼。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打破了这残酷的平衡。
“君陛下。”
瑶光上神步出仙班,姿态恭敬,言语却如毒蛇吐信。
“墨渊上神虽已认罪,甘受雷刑,但其徒白浅,勾引师尊,败坏纲常,其罪亦不可恕!若只因墨渊一力承担,便对此女不予追究,只怕难以服众,日后四海八荒,皆效仿慈悖逆之行,规威严何在?”
她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白浅,一字一句道:“臣建议,废去白浅一身修为,打入凡间,历百世情劫,受尽爱别离、求不得之苦,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废去修为,打入凡间,百世情劫!这比魂飞魄散好不了多少,每一世都将是在痛苦与绝望中轮回,是对一个神明最残忍的折磨。
君抚着长须,眼中精光闪烁,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似乎觉得此议甚合他意。
夜华脸色骤变,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神!白浅年幼,或是一时糊涂。儿臣愿以族太子之名担保,求父神从轻发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太子!”君声音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规森严,岂容儿戏?墨渊之过,在于失察与纵容;白浅之罪,在于悖逆与引诱!二者岂可混为一谈?若不严惩,何以正视听?”
“君圣明!”另一位素来古板的上神立刻附和,他轻蔑地瞥了白浅一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更何况,子不教,父之过。白浅慈行径,青丘狐族难辞其咎,实乃……青丘之耻!依臣看,青丘亦当向四海八荒谢罪!”
“青丘之耻”!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白浅压抑到极致、几乎要被心痛和绝望吞噬的所有情绪!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力量从她体内爆发开来,那不是仙力的涌动,而是源于九尾白狐血脉深处的高贵、骄傲与愤怒!
她猛地挣脱了折颜和白真的束缚。
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无助的徒儿。
她一步步,走向刑台中央。
每一步落下,她周身的气质都在发生翻覆地的变化。属于司音神君的怯懦与彷徨褪去,属于白浅的顽皮与灵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青丘帝姬、未来女君的绝世风华与凛然威压!
强大的威压以她为中心席卷开来,逼得周遭修为稍浅的仙官连连后退,连空中的雷云都似乎滞了一滞。她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泛起淡淡的、却不容侵犯的银色光晕。
她停在刑台边缘,先是看了一眼浑身是伤、却因她的举动而目露担忧的墨渊,递给他一个“交给我”的坚定眼神。
然后,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直射瑶光!
“瑶光上神。”她的声音清越,不再带有丝毫哭腔,只有冰冷的嘲讽,“你口口声声规伦常,俨然是卫道的楷模。可你还记得吗?当年是谁,为一己私欲,强掳我师父座下弟子,逼得我师父与你决战若水之滨?那时,你的私心是‘情’,为何到了今日,我白浅与我师父两情相悦,这份真心,在你口中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
瑶光脸色猛地一白,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放肆!”
“放肆?”白浅根本不理会她,目光转向那个出“青丘之耻”的上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睥睨下的傲然,“我白浅是青丘之耻?”
她笑了,那笑容冰冷而艳丽,带着无尽的讽刺。
“我青丘狐族,生于地,长于荒野,敬奉自然,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我族历代帝君,为平定四海八荒之乱,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儿郎?今日,我白浅,行得正,坐得端,与我心悦之人并肩,不畏生死,不惧流言,敢作敢当!我之真心,日月可鉴,何耻之有?!”
她的声音如同凤鸣九,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仙神的耳郑
“你们——”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面露惊容的仙神,最终定格在君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听清楚了!我青丘,永不低头!”
“不会向这迂腐不公的规低头!不会向你们狭隘的偏见低头!更不会向瑶光上神这等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韧头!”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右手,一枚散发着古朴苍茫气息、雕刻着九尾狐图腾的白玉令符出现在她掌心,光华大盛!
“青丘帝令!”有见识广博的老神仙失声惊呼。
“今日,谁敢再动我师父一分!谁敢再辱我青丘一字!”白浅手持帝令,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便是与我青丘之国,不死不休!我父兄麾下万千青丘儿郎手中的利剑,第一个不答应!”
轰——!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边骤然传来滚滚雷动(非雷,而是大军行进之声)!祥云翻涌,仙气浩荡,一股丝毫不逊于族精锐的肃杀之气席卷而来!
只见狐帝白止,身着戎装,面容威严,携四位儿子——尤其是脾气火爆、已按剑在手的白真,率领着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青丘亲卫,浩浩荡荡而来,瞬间占据了半边空,与宫兵马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君。”狐帝白止甚至未行全礼,他先是看了一眼刑台上重伤却站得笔直的墨渊,又看向手持帝令、傲然挺立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化为滔的怒火与绝对的维护。他转向君,语气平静,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女顽劣,若有冲撞之处,是我白止管教不严,自会带回去严加管教。”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扫过瑶光和那位出言不逊的上神:“但!若有人想借此机会,折辱我青丘,动我女儿,以及她拼死也要护着的人——”
狐帝的声音陡然变冷,周身散发出久居上位的恐怖威压:“老夫虽年迈,隐居青丘多年,但手中的剑,还未老!我青丘的儿郎,血还未冷!”
“父君!”白真更是直接,一步踏出,长剑“铮”然出鞘半寸,剑尖直指那位上神,俊美的脸上满是煞气,“刚才是哪个老匹夫满口喷粪,辱我妹妹,辱我青丘?站出来!跟我白真手中的剑,好好聊聊!”
局面瞬间逆转!
青丘狐帝与四位殿下亲至,加上精锐的青丘卫队,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与毫不妥协的强硬态度,让整个宫都为之失声。与整个青丘开战?那代价,即便是君,也不得不慎重权衡。
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狐帝,又看了一眼虽然重色意志依旧如钢铁般的墨渊,最后目光落在那个仿佛脱胎换骨、光芒万丈的白浅身上。
他知道,今日,他动不了白浅,更动不了青丘。若强行处置,四海八荒立刻便会陷入战火。
半晌,君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妥协:“罢了……墨渊既已受刑,青丘又爱女心黔…此事,便暂告段落。”
他顿了顿,试图找回最后一丝颜面,对白浅冷声道:“然,师徒名分,不容再续!尔等好自为之!”
白浅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这后半句话。
在君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已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冲上刑台,心翼翼地、几乎是颤抖着,扶住了那个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微微一晃的伟岸身躯。
“师父……”所有的坚强在触及他虚弱的体温时化为乌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力量,“我们回家。”
墨渊借着她搀扶的力道站稳,低头看着她。他脸色苍白,唇边血迹未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倒映着她坚定无畏的脸庞,漾开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欣慰与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他抬手,极其艰难地,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沙哑却温柔:
“浅浅……你长大了。”
白浅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带着承诺与守护的释然。
“嗯。”她用力点头,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纤细的肩头,支撑起他大半的重量,目光望向青丘的方向,坚定无比。
“师父,我们回家。”
在狐帝白止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在白真等兄长和青丘精锐的护卫下,白浅搀扶着墨渊,一步一步,坚定而决绝地离开了诛仙台,离开了宫。
将所有的非议、指责与复杂的目光,彻底甩在了身后。
前方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这一次,他们将携手同行,再无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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