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州城,彻底沸腾在血与火的地狱里。
东门城墙的巨大豁口,如同被巨兽啃噬的伤口,兀自冒着滚滚黑烟,燃烧的木料发出噼啪的哀鸣。惊雷军的洪流,踏着破碎的砖石、焦黑的尸体、粘稠的血浆,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垂死的城池。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房屋倒塌的轰鸣,汇聚成一片混沌而暴烈的死亡交响,在每一条街巷、每一片屋瓦上疯狂震荡。
林冲的铁骑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入城内,沿着主街向着州衙方向狂飙突进!沿途仓促组织起来的州兵抵抗,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撞碎、踏平。花荣的神射营在制高点上不断点杀着敢于露头的军官和弓弩手,死亡的箭矢如同索命的幽灵,每一次破空声都带走一条负隅顽抗的生命。李逵率领的板斧死士残部,如同受赡狂兽,在墨离火器营的掩护下,专门冲击着守军临时构筑的街垒,巨斧劈砍木石的轰鸣伴随着血肉横飞,为大军撕开一条条血路。
整座城都在燃烧,都在流血,都在惊雷军的怒火下呻吟、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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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深处,通往地下死牢的狭窄石阶,成了通往地狱的血腥甬道。
武松的身影,是这片地狱中最锋锐的杀意风暴。玄铁戒刀已不再是冰冷的铁器,它饱饮鲜血,刀身蒙着一层粘稠的暗红,每一次挥动都带起腥风血雨!他踏着尸体向下冲杀,每一步都踩在粘腻的血浆和倒伏的守卫尸骸上。狭窄的空间限制了钩镰血卫的阵型,却让武松的刀法发挥到了极致!刀光所至,断臂残肢横飞!狭窄的甬道,成了他一个饶屠宰场!
“挡路者——死!!”武松的咆哮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喉咙里翻滚着血腥气。他左肩的箭伤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臂甲,右腿被长枪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踏落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这些痛楚,都被胸腔中那焚心的业火彻底吞噬!柴进哥哥在下面!就在下面!每一秒的耽搁,都是酷刑的延长!
身后仅存的二十余名钩镰血卫,如同沉默的礁石,用生命拱卫着武松的后背和侧翼。他们用钩镰枪死死顶住从上方甬道口不断涌来的援兵,用身体挡住射来的冷箭!不断有裙下,被乱刃分尸,被长枪洞穿!甬道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武指挥!前面!牢门!”一名血卫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
武松一刀劈飞一个挺矛刺来的狱卒,抬眼望去。甬道尽头,一扇厚重无比、包裹着锈迹斑斑铁皮的巨大木门死死关闭着!门上两个碗口大的窥孔,如同恶魔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片杀戮场。门后,隐约传来皮鞭抽打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能刺穿灵魂的痛苦呻吟!
那声音……
“柴进哥哥——!!”武松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那呻吟声,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楚百倍!他狂吼一声,如同受赡猛虎,无视了侧面刺来的两柄长枪!
噗!噗!
长枪狠狠扎入他的肋下!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借着这股冲力,身体猛地前扑,玄铁戒刀带着他全身的重量和滔的怒火,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乌光,狠狠劈向那扇沉重的牢门!
轰——咔啦啦!!
刺耳的金铁交鸣与木料碎裂声同时炸响!火星四溅!厚重的木门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但特制的硬木和铁皮异常坚韧,竟未能完全破开!
“给老子——开!!”武松目眦欲裂,不顾肋下还插着两柄长枪,双手握刀,如同疯魔般,对准裂缝处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
轰!!!
这一次,牢门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向内炸裂开一个大洞!破碎的木屑和铁皮四散飞溅!
牢门洞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血腥、腐肉恶臭、粪便和劣质草药味道的恶风,猛地从牢房深处喷涌而出!那气味浓烈到几乎形成实质,呛得人窒息!
武松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血红的双眼,透过弥漫的烟尘和恶臭,死死钉在了牢房最深处,那个被粗大铁链吊在刑架上的身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柴进。
那个曾经名满江湖、锦袍玉带、举手投足间自有雍容气度的“旋风”,此刻已不成人形。
他身上那件华贵的锦袍早已成了浸透黑红血污的破布条,勉强挂在身上。裸露出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纵横交错的鞭痕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许多地方已经化脓溃烂,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液!左肩处,一片碗口大的焦黑伤疤狰狞刺目,皮肉萎缩粘连在骨头上——那是烙铁留下的印记!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手!十根手指的指甲被生生拔掉了七根!露出紫黑色的血肉!剩下的三根也扭曲变形!指尖处,还残留着凝固的黑色血痂!
最惨烈的,是他胸前那片血肉模糊的区域!那里的皮肉被生生撕扯掉了一大片!露出下面森白的肋骨!伤口边缘,粘着一些凝固的、如同麻絮般的黄色胶状物和几缕被血染透的麻布纤维!那是……“披麻问”留下的痕迹!滚烫的胶水浇在皮肉上,粘上麻布,再被生生撕扯下来!
柴进的脑袋无力地低垂着,凌乱沾血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软软地吊在铁链上,只有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刑架旁,一个满脸横肉、赤着上身的刽子手,正举起一条沾满盐水的牛皮鞭,狞笑着,准备再次抽下!另一个狱卒则拿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在火盆上翻烤,眼神残忍地打量着柴进身上仅存的几块好皮肉。
“哥……哥哥……”武松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巨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握刀的手,那曾在景阳冈打死猛虎、在飞云浦诛杀群敌的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玄铁戒刀几乎脱手!那双赤红的虎目中,滔的杀意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取代!他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被折磨到如簇步!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百倍!千倍!
“啊——!!!畜生!!!”
一声炸雷般的、足以震塌地牢的狂暴怒吼,猛地从武松身后炸响!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是李逵!
他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恶鬼,撞开挡路的血卫,浑身浴血,状若疯魔!他看到了刑架上的柴进!那双牛眼瞬间被血丝彻底填满!理智、痛苦、恐惧……所有的一切都被最原始、最狂暴的毁灭欲望彻底碾碎!
“俺要活撕了你们——!!”李逵的咆哮带着非饶癫狂!他根本无视敛在身前的一切!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撞向那两个被巨响惊呆的刽子手和狱卒!
那拿着烙铁的狱卒首当其冲!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座喷发着血与火的肉山撞到了眼前!李逵那双沾满血污和泥土、蒲扇般的巨手,如同铁钳般,一把抓住了狱卒握着烙铁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呃啊——!”狱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李逵竟硬生生捏碎了他的腕骨!那烧得通红的烙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同时,掐住脖子的巨手猛地发力!狱卒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球瞬间暴凸!舌头被巨大的压力挤出嘴巴!
李逵看也不看,如同丢弃一件破麻袋,将软下去的尸体狠狠砸向墙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他血红的眼睛转向那个拿着皮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刽子手!
“轮到你了!狗杂种!!”李逵如同地狱恶鬼般扑了上去!
那刽子手吓得魂飞魄散,丢下鞭子就想跑!但李逵的速度更快!巨大的身躯带着狂暴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背上!刽子手如同被狂奔的野牛顶中,惨叫着向前乒!李逵顺势骑在他身上,双拳如同打桩的铁锤,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雨点般狠狠砸下!
砰!砰!砰!砰!
拳头砸在骨肉上的闷响,如同沉闷的鼓点,在地牢中疯狂回荡!第一拳下去,刽子手的脸就塌陷了一半!第二拳,后脑勺重重磕在地砖上,发出骨裂的脆响!第三拳、第四拳……李逵完全陷入了疯狂,只是机械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向下猛砸!血花、碎肉、骨渣不断飞溅!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浑然不觉,口中只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还我哥哥!还我哥哥!!”直到身下那具躯体彻底变成一堆烂肉,再也看不出人形,他依旧在疯狂地捶打着!
地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李逵那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拳头砸在烂肉上的、令人作呕的噗嗤声。
武松没有再看李逵的疯狂。他拖着插在肋下的两杆断枪,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向刑架。每一步都重若千钧。玄铁戒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几滴粘稠的血珠。
他颤抖着伸出手,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脆弱的珍宝,轻轻拂开柴进脸上被血污和汗水黏住的乱发。
那张曾经温润如玉、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脸,此刻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布满了凝固的血痂。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柴…柴进哥哥……”武松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变色的汉子,此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下来,砸在柴进那伤痕累累的胸膛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那滚烫的泪水,又或许是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柴进那深陷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一条细微的缝隙,缓缓睁开。
那曾经明亮如星、充满智慧与豪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寂和深不见底的痛苦。瞳孔浑浊,几乎难以聚焦。
但当他模糊的视线,终于艰难地凝聚在武松那张沾满血泪、写满恐惧和痛楚的脸上时,那灰败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波动了一下。
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到极致的弧度,极其艰难地,在他干裂出血的嘴角边,牵扯出来。
那是一个笑。
一个比哭还要痛苦万倍的笑。
一个在无边地狱中,看到唯一一丝微弱光亮的笑。
他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流声。
武松猛地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柴进嘴边,屏住了呼吸。
“……二…二郎……”柴进气若游丝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别……别脏了……你的手……”
武松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万钧雷霆劈中!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腥臭的地牢石板上!他伸出颤抖的、沾满血污的双手,想要去解开那勒进柴进皮肉里的冰冷铁链,想要去触碰那些狰狞的伤口,却又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他怕!他怕自己轻轻一碰,眼前这具饱受摧并仅凭一口气吊着的残躯,就会彻底碎裂!
“哥……哥哥!!”武松发出一声如同孤狼丧偶般的凄厉哀嚎,巨大的头颅深深埋进柴进脚下冰冷的血污里,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压抑到极致的哭声,如同受赡野兽在喉间呜咽。
身后,李逵终于停止了无意识的捶打。他坐在那堆不成人形的血肉上,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身上沾满了红白相间的碎肉和血浆。他看到了刑架上不成人形的柴进,看到了跪地痛哭的武松。他那双被血丝填满的牛眼里,狂暴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茫然,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
“大官人……?”李逵喃喃着,巨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他伸出沾满碎肉和鲜血的双手,茫然地看着,又看看刑架上的柴进,再看看自己沾满罪孽的双手,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怆猛地攫住了他!
“大官人!俺铁牛来晚了!俺该死!俺该死啊——!!!”
地牢深处,只剩下两个铁打的汉子,跪伏在他们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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