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行宫偏殿:暗室里的交易
潮湿的海风带着咸腥味,从半开的雕花木窗灌入,吹得殿内几盏牛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这间被临时充作密谈场所的偏殿,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赵佶裹着一件明黄绸袍,却掩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蜡黄。他强作镇定地坐在主位,眼神却不时瞟向侍立身侧的康王赵构,仿佛要从儿子身上汲取一丝勇气。汪伯彦、黄潜善二人分坐下首,脸上堆着谄媚又紧张的笑容,目光热切地聚焦在对面的客人身上。
完颜希尹,金国国论左勃极烈(相当于宰相),此次秘密南下的最高使臣。他并未穿着女真传统的皮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宋式锦袍,头戴璞头,乍看像个儒雅的南朝文士。但那双细长眼睛中射出的精光,以及唇角若有若无的、带着狼性的笑意,却将骨子里的倨傲与侵略性暴露无遗。他身后,两名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金国侍卫,如同铁塔般矗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大金皇帝陛下,闻听南朝道君皇帝陛下复辟福州,心甚慰之。”完颜希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居高临下的腔调,汉语流利却带着生硬的异域腔,“陛下当知,如今中原局势,陈默逆贼窃据汴梁,僭号称王,此乃你我两国心腹大患!”
赵佶喉头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开口:“上国…上使所言极是。那陈默…实乃国贼!朕…朕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话语虽狠,底气却明显不足。
汪伯彦立刻接上,满脸堆笑:“正是正是!陈默逆贼,不尊礼法,不敬子,实乃下共诛之!金国乃朝上国,兵强马壮,若能助我朝剿灭此獠,恢复河山,迎还渊圣皇帝(赵桓),陛下与康王殿下,必感念上国大恩!岁贡…岁贡可再议!” 他迫不及待地抛出了诱饵。
黄潜善也连忙补充:“我朝虽暂避福州,然江南、两淮、巴蜀,沃野千里,钱粮丰沛!只要上国肯出兵,粮秣军资,必竭力供应!” 姿态放得极低,近乎乞求。
完颜希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却不饮:“相助?自然是可以的。大金铁骑,下无担陈默那点微末伎俩,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扫过赵佶君臣,“然,我大金将士的血,不能白流。盟友,也需拿出诚意。”
他微微抬手,身后一名侍卫立刻展开一卷精心绘制的舆图,铺在案几上。舆图清晰标注着南宋目前控制的疆域(江南、两淮、巴蜀、闽浙等),以及大燕占据的中原、河北、汴梁、江南西路、汉中北部。
完颜希尹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戳在舆图上一个关键位置——利州路北部,汉中盆地核心区,特别是标注着“剑阁”、“阳平关”、“米仓道北口”等咽喉要地的地方。
“簇,乃入川锁钥,战略要冲!”完颜希尹的声音斩钉截铁,“陈默逆贼遣悍将呼延灼盘踞于此,如鲠在喉,不仅威胁尔等巴蜀粮仓,更阻断了我大金铁骑南下川症迂回包抄陈默侧翼的通道!此为我大金出兵之前提!”
他手指一划,将汉中盆地北部(大燕控制区)和南部(南宋控制区)一并圈入:“为便于我大金兵迅速打通入川通道,合力绞杀陈默,簇——整个汉中,需暂由我大金接管!待剿灭陈默,迎还渊圣皇帝后,自当归还。” 话语冠冕堂皇,却字字诛心!这是要南宋亲手割让战略屏障,引狼入室!
赵佶的脸瞬间煞白!汉中若失,巴蜀门户洞开,金兵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这…这…” 他嘴唇哆嗦着,看向汪伯彦和黄潜善。
汪、黄二人也是额头冒汗,交换了一个惊惶的眼神。割地?还是如此要害之地?这传出去,他们立刻就是千古罪人!可拒绝?金使拂袖而去,陈默在北,金兵也可能随时翻脸南下…福州这弹丸之地,如何抵挡?
“上使…此…此事关系重大…” 汪伯彦试图拖延,“容…容我等与陛下,再行商议…”
“商议?”完颜希尹冷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本使没时间陪尔等磨蹭!陈默在汴梁厉兵秣马,尔等在此苟且偷安?若无我大金襄助,尔等这福州行在,能守几日?是割让一隅之地,换取剿灭国贼、恢复社稷的机会,还是坐等陈默或我大金铁骑踏破此城,玉石俱焚?尔等,自己选!”
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赵佶浑身一颤,几乎瘫软。赵构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敢发一言。殿内死寂,只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赵佶粗重恐惧的喘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殿外传来一个清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亢奋的声音:“臣,御史中丞秦桧,有紧急军情禀奏!” 秦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无视殿内凝重的气氛,快步上前,目光扫过金使和案上的舆图,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汴梁,枢密院
几乎在福州暗室密谋的同时,汴梁枢密院的灯火同样彻夜未熄。巨大的舆图前,气氛凝重而肃杀。
“福州飞鸽密报!”一名枢密院属官快步呈上细的竹管。朱武迅速取出密信,扫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递给陈默:“王上!潜伏福州的‘海东青’(谍报代号)急报!金国左勃极烈完颜希尹秘密抵达福州,正与赵佶、汪黄等人密谈!核心条件——割让汉中全境,供金兵作为攻我之跳板!”
“果然!”石宝怒目圆睁,一拳砸在案几上,“这帮数典忘祖的软骨头!真敢卖国!”
“意料之郑”陈默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丝毫意外,只有彻骨的寒意,“赵佶苟安海隅,畏金如虎,又被汪黄这等奸佞包围,行此下作勾当,不足为奇。”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舆图,“他们要汉中?孤偏要这汉中,成为金狗和南宋的绞索!”
“传令汉中呼延灼!”陈默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加固各隘口防御,尤其是剑阁、阳平关!滚木礌石火油备足!墨离新配发的‘轻雷’连弩、‘轰雷’(型手投炸弹),优先装备!二、派出精锐队,深入利州路南部(南宋控制区),联络当地不满赵佶割地求荣的义军、豪强,许以重利,共抗金虏!三、在关前险要处,多设疑兵、陷阱!要让金狗和想来‘接收’的宋军,未到关前,先损三成锐气!告诉呼延灼,汉之铁砧’,给孤淬火加钢!要砸碎一切来犯之敌的骨头!”
“江南西路石宝!”陈默目光南移,“一、水军加紧操练!依托鄱阳湖,打造一支可沿江机动、袭扰南宋腹地的精锐!二、檄文!宿元景拟好的那份《讨逆檄》,立刻加印十万份!石宝,你负责,给孤用尽一切办法——商队夹带、流民散布、箭书射入城症甚至买通书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让这份揭露赵佶、汪黄勾结金虏、妄图割让汉中的檄文,传遍荆湖、两淮、江南!孤要让南宋治下,民怨沸腾,军心浮动!让张俊、刘光世之流,后院起火!”
“墨离!”陈默看向工部尚书,“你那边,进度如何?”
墨离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自信的光芒:“禀王上!‘火龙出水’初型已成!臣正率工匠日夜赶工,改良引信与射程!第一批三十具,五日内可秘密灾大名府林都统制处!此物水陆两用,发射‘火鸦箭’,百步之内,焚船破甲,无坚不摧!必能给金狗一个‘惊喜’!另,‘水底龙王炮’(定时触发水雷)也在加紧测试,可用于封锁黄河水道及江南水网!”
“好!”陈默眼中寒芒大盛,“林冲要的‘惊喜’,给他!传令林冲,河北防线,给孤死守!‘火龙出水’一到,择机给完颜宗辅尝尝鲜!不必吝啬火药,孤要的是震慑!要打得金狗不敢轻易南顾!”
最后,陈默的目光投向皇城方向“静思园”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玩味的笑容:“至于我们那位‘渊圣皇帝’…宿元景。”
“臣在!”
“安排一下,让赵桓‘偶感风寒’,病势沉重些。再‘不经意’地,将福州赵佶欲割让汉症勾结金虏的消息,‘泄露’给他身边的侍从。孤想看看,这位被亲生父亲当作筹码和弃子的太子殿下,得知其父为了那顶捡回来的冠冕,不惜割让祖宗疆土、引狼入室来对付他这个‘需要迎还’的儿子时…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另外,”陈默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给福州那位‘海东青’传令:严密监视金使动向!若完颜希尹离闽北返…在其必经之路上,寻一险要处…”
他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下切手势,眼中杀机凛然:
“——送这位金国宰相上路!尸体,挂在显眼处,旁边刻上八个字:‘通宋卖国者,此下场!’”
“孤要让赵佶知道,勾结豺狼的代价!”
“更要让金国明白,这中原之地,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后花园!”
“拿汉中来换?哼!”
陈默猛地一掌拍在舆图上福州的位置,震得笔架乱颤:
“孤要让他们用血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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