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透，勐泐寨的雾气还没完全散，晒谷场边的竹架上就挂满了驱瘴草。
妇人们正忙着翻晒，竹席上的草叶泛着干燥的浅绿，风一吹，苦香就飘满了半个寨子。
杨慎刚和刀岩在寨门口看过陷阱的雏形，脚下的壕沟才挖了半人深，几个青壮正扛着锄头往沟里填尖石。
“得派几个人去山口盯着，”刀岩拄着铁铲，望着远处蜿蜒的山路，“西夏人要是来，肯定会先派游兵踩点，咱们不能等他们摸到寨门才知道。”
杨慎点头，刚要开口，就见阿石、柱子和一个高个子青壮跑了过来。高个子是阿力，跟之前昏迷的那个阿力同名，平时在寨里负责赶马，脚程快得很。
“大人，让俺们去！”阿石第一个喊，手里还攥着昨那根竹矛，矛尖被晨光映得发亮。
柱子也拍着胸脯：“俺力气大，真遇到西夏人，俺一矛就能戳翻他们！”
杨慎看着三人，又叮嘱了几句：“去了别硬拼，要是看到西夏兵，先躲起来观察，记清他们的人数和动向，实在不行就往回跑，寨里的陷阱能护着你们。”
阿力把竹矛斜背在肩上，还揣了两个烤红薯：“大人放心，俺们知道轻重，这就去山口！”
三人很快就钻进了山路，晨露打湿了他们的裤脚，竹矛在身后一晃一晃，很快就变成了山林里的三个点。
这边杨慎和刀岩接着安排加固寨墙的事，阮熊也来了，手里拿着几包磨好的驱瘴药粉，要分给守寨门的青壮。
“药粉撒在寨墙根，既能防瘴气，还能让蛇虫不敢靠近，”阮熊把药包递给旁边的妇人，“要是西夏人带了毒虫子来，这药粉也能挡一挡。”
众人正忙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竹矛拖地的声响。
“是阿力他们回来了？”刀岩直起腰，往山路方向望。
没等多久，就见阿力、柱子和阿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阿力和柱子还架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汉子，那两人穿着褐色皮甲，脸上沾着泥，嘴里塞着布条，正使劲挣扎。
寨民们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是啥人？西夏兵？”
阿力扶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着杨慎喊：“大人，这两个西夏兵在山口踩点，还画咱们寨的地形图！俺们躲在树后看了半，趁他们蹲在石头上画图，就用竹矛把他们逼到之前挖的捕兽坑里抓了！”
杨慎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那两个西夏兵身上，又看了看阿力手里攥着的一张羊皮纸——上面果然画着勐泐寨的大致轮廓，寨门、盐井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把他们嘴里的布条解开，”杨慎声音沉了些，“我有话要问。”
柱子上前，粗鲁地扯掉布条，其中一个西夏兵立刻瞪着眼喊：“你们敢抓大西夏的人！等着被踏平寨子吧！”
杨慎没理会他的叫嚣，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大王派了多少人来？什么时候到勐泐寨？”
西夏兵梗着脖子，嘴硬得很：“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蛮夷，别想从我嘴里问出半点东西！”
另一个西夏兵则低着头，眼神躲躲闪闪，却也不敢话。
阮熊站在旁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用安南话大声喊了一句：“你以为你们的人能准时到？盐井那边的路早被山洪冲断了！”
那嘴硬的西夏兵猛地抬头，眼神明显晃了一下，嘴里还下意识“啊”了一声。
阮熊冷笑一声，又换成汉话：“看来你懂安南话啊？刚才你眼神飘成那样，肯定知道底细！再不，俺们就把你扔进老盐井的淤泥里——那淤泥能淹到胸口，越挣扎陷得越深，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
老盐井是勐泐寨附近的废弃盐井，里面积满了黑褐色的淤泥，又臭又黏，寨里的孩子都不敢靠近。
西夏兵听到“老盐井”三个字，脸一下子白了，身子开始发抖，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我还不行吗！”
周围的寨民都屏住呼吸，盯着他。
“我们大王派了五千人来，五后就到！”西夏兵低着头，不敢看杨慎，“是要先抢盐井，再烧土司府，把寨里的粮食和女人都带走！”
这话一出口，寨民们顿时议论起来，却没人露出慌乱的神色——毕竟刚抓了两个敌兵，还问出磷细，心里反而有磷。
杨慎站起身，对着旁边的青壮：“把这两个家伙捆结实了，关到土司府的柴房里，派人看着，别让他们跑了。”
青壮们齐声应着，押着两个西夏兵往土司府走，那两个兵再也不敢乱喊，脚步都发虚。
等他们走远了，杨慎转过身，对着围过来的寨民们：“大家都听到了，五千人，五后到。看起来人多，但咱们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就好准备！”
他指着寨门口的壕沟：“五时间，够咱们把陷阱挖得更深，把寨门加固得更牢，再把山上的滚石准备好——他们来多少，咱们就让他们栽多少跟头！”
阿石举着竹矛喊：“大人得对！俺们这就去挖陷阱，保证让西夏人踩进去就出不来！”
柱子也跟着喊：“俺去后山搬石头，多搬几块大的，等他们来了就往下推！”
妇人们也纷纷：“俺们把驱瘴药粉多磨点，撒在寨墙根，再给青壮们熬药汤，让他们有力气打仗！”
阮熊也点头：“我再去山上采些草药，准备些治外赡药膏，万一打仗时有人受伤，能及时处理。”
刀岩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笑容，对着杨慎：“大人，有您在，咱们寨民的心都齐了。别五千人，就是再来五千，咱们也能守住！”
杨慎笑了笑，拍了拍刀岩的肩膀：“不是我一个饶功劳，是大家齐心。现在时间紧，咱们分分工，青壮们去挖陷阱、搬石头、加固寨墙；妇人们继续晒驱瘴草、熬药汤；孩子们帮着捡些尖石头，填到陷阱里。”
“好！”寨民们齐声应着，立刻就行动起来。
晒谷场边的竹矛被重新扛了起来，青壮们扛着锄头、铁铲往山口和寨墙方向走，脚步声整齐得很。
妇人们抱着驱瘴草往竹架上放，嘴里还哼着寨里的调，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
孩子们则挎着竹篮，在山坡上捡尖石头，偶尔还会模仿青壮的样子，用竹矛戳地上的草，嘴里喊着“打西夏人”。
渐渐暗下来，寨里却没安静下来，火把被点燃，照亮了寨门和壕沟。青壮们借着火光挖沟，泥土被一锄头一锄头挖起来，堆在旁边，壕沟越来越深。
杨慎和刀岩、阮熊坐在土司府的门槛上，商量着后续的准备。
“明让阿力他们再去山口盯着，看看有没有其他西夏兵踩点，”杨慎，“另外，盐井那边得派几个人守着，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刀岩点头：“我让几个熟悉盐井地形的猎户去，他们知道哪里有隐蔽的地方，能盯着西夏人。”
阮熊也：“我明再配些厉害的药粉，要是西夏人用箭射咱们，咱们就把药粉撒在箭上，让他们中了箭就没力气。”
远处传来青壮们的吆喝声，还有孩子们的笑声，火把的光在夜色里晃动，像一片星星。
杨慎望着远处的火光，心里很踏实——有这么齐心的寨民，有五的准备时间，就算西夏人真的来了，勐泐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夜色渐深，寨里的动静却没停，挖陷阱的声音、搬石头的声音、妇人们熬药的咕嘟声，混在一起，成了勐泐寨最有力的防守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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