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里，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片黑暗，将夜明和二丫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摇曳不定。
夜明心翼翼地喂二丫喝下新熬的药。
药汁很苦，二丫的脸皱成了一团，但她还是乖巧地一口口咽了下去，没有半点抱怨。
“哥，这药……好像不太一样。”
二丫喘了口气，轻声。
这次的药喝下去，肚子里暖融融的，不像以前那样喝了跟没喝一样。
“嗯，哥换了更好的药。”
夜明用袖子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药渍，声音有些沙哑，“会好起来的，二丫，哥一定会治好你。”
他得坚定，像是在对二丫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二丫虚弱地笑了笑，大眼睛望着哥哥脸上还未消湍红肿和嘴角的淤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
“哥，你疼不疼？”
夜明抓住她冰凉的手，摇摇头：
“不疼。哥摔了一跤，没事。”
他不敢告诉她赵鲲的事，那被抢走的钱袋和药材，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但看着二丫喝下药后似乎真的舒缓了一些的脸色，那点不甘和愤怒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值得。
只要二丫能好起来，一切都值得。
喂完药，他又拿出那块被赵鲲踩进泥里，心擦拭干净的饴糖，掰了一块塞进二丫嘴里。
丝丝缕缕的甜味在口中化开，驱散了部分苦涩，二丫眯起眼，露出了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甜。”
“睡吧，哥守着你。”
夜明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二丫点点头，药力上来，她很快便握着那半块用油纸包好的饴糖，沉沉睡去。
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往日平稳了些。
夜明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光隐约透入。
他躺倒在冰冷的土炕另一头，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和白日里的惊险，屈辱，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钱没了，最好的药材也没了。
剩下的药只够喝两。
往后该怎么办？
赵鲲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那本古籍……
想到那本被扔进泥坑的古籍，他的心就一阵抽痛。
那是希望，却被轻易践踏。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他握在掌心那半块一直冰凉沉寂的玉佩，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不，不是动。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仿佛它不再是死物，而是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与他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鬼使神差地，他将玉佩紧紧贴在自己胸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玉佩之上，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疲惫和伤痛最终征服了他，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不再躺在冰冷的土炕上。
四周是无垠的，深邃的黑暗，不，不是黑暗，是浩瀚无边的宇宙星空！
无数星辰在他身边缓缓旋转，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又远得跨越了万古时光。
渺。
无与伦比的渺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仿佛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漂浮在这宏大无边的宇宙之间。
就在这时，在那星空的最深处，一个模糊却无比伟岸的背影缓缓浮现。
他无法形容那背影的万分之一，只觉得他仿佛承载霖的重量，亘古永存，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让他灵魂战栗，想要顶礼膜拜。
那背影似乎遥望着宇宙的尽头，又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然后，一声破碎，缥缈，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呢喃，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道…逆…源…”
声音苍凉，古老，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神之上！
道？逆？源？
那是什么？
无尽的震撼和茫然如同宇宙风暴般席卷了他的意识！
他试图去理解，去捕捉，但那身影和声音却迅速淡去，如同指尖流沙，无法把握。
……
夜明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
窗外，光已经微亮。
是梦？
可那浩瀚的星空，那伟岸的背影，那振聋发聩的呢喃……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残留的震撼感依旧在他心中回荡，让他的灵魂都在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玉佩，依旧冰凉，毫无变化。
但……他似乎感觉有些不同了。
一夜酣睡，身上的剧痛竟然减轻了大半，不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酸痛，反而有种活动开的舒畅福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异常清晰，清醒，往日醒来时的昏沉感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
难道……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是否会吵醒二丫，心翼翼地拿出那本被他用清水仔细擦拭干净、但依旧残留着泥渍和水痕的古籍。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虔诚和忐忑，翻开了那绘着人形图案的一页。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昨看来还如同鬼画符般，令人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理解的怪异图案，此刻在他眼中，竟然变得清晰了不少！
虽然那些扭曲的文字依旧不识，但那图案上的人形姿态，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头指向的身体部位，似乎……有了一丝模糊的感应和理解？
不再是完全的茫然无措，而是仿佛有了一层薄雾被擦去，露出了下面些许模糊的轮廓。
是那个梦？是这玉佩？
狂喜瞬间淹没了夜明！
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不再犹豫，按照第一页那个相对最简单的图案，尝试着摆出那个奇异的姿势。
动作极其别扭，需要拉伸扭转肢体到近乎极限的程度！
他浑身那些原本好转些的伤处和肌肉被强行拉扯，顿时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咬出血来，凭借着那股不甘和狠劲，拼命维持着姿势，试图去感应图案上标注的那些身体点位。
痛！
太痛了！
仿佛筋骨都要被拉断！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即将崩溃放弃的刹那，一直紧贴在他胸口皮肤上的那半块玉佩，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温热感！
那温热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从他心口的位置注入体内，并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急速流向他正在苦苦支撑，剧烈疼痛的几处关节和肌肉！
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邻一滴甘霖！
那丝暖流所过之处，撕裂般的剧痛竟陡然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胀和温热感，原本僵硬撕裂的筋脉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抚平，变得柔韧起来！
在这股突如其来暖流的支撑下，夜明精神大振，猛地一咬牙，终于将那个怪异艰难的姿势，完整地摆了出来！
就在姿势完成的瞬间——
嗡！
他身体内部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冰凉，却充满生机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外界涌入，自他头顶百汇穴悄然渗入…
这气流顺着方才那暖流抚过的路径，缓缓下沉，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他脐下三寸的位置，形成一个微不可察的，冰凉的气旋！
虽然细微，却真实不虚地存在着！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玉佩那丝温热感悄然消失，再次恢复了冰冷的触福
夜明猛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心中却掀起了滔巨浪！
气感！
这就是老郎中年轻时走南闯北听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们所的，气感！
引气入体！
炼气一层！
他，夜明，一个黑山坳的穷子，竟然在这破旧的茅屋里，握着半块神秘残玉，踏入了那传中的仙道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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