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的手掌,缓缓按在了那冰凉光滑的测灵石碑之上。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力如同细流般,被石碑悄然吸走了一丝。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碑上,等待着光芒亮起。
林峰抱着胳膊,嘴角已经提前勾起嘲讽的弧度。
石磊和芸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高台上的修士们也投来审视的目光。
然而,石碑只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黯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像是风中残烛最后的挣扎。
而且亮起的颜色极其混杂,赤、橙、黄、绿、青、蓝、紫…
各种颜色都有那么一丝丝,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浑浊不堪,毫无特色的灰蒙蒙光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还不如之前几个被判定为“下等”资质的少年亮眼。
负责唱结果的执事弟子愣了一下,凑近仔细看了看石碑上浮现的细微符文,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甚至带着点惋惜,这才提高了声音宣布,语气都有些走调:
“夜明,五协…伪灵根!属性杂糅,灵根孱弱,资质……下等中的下等!”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人群中猛地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哄笑声和议论声。
“伪灵根?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种垃圾资质也敢来参加百兽山考核?”
“五行杂糅,灵根孱弱……这简直是废柴中的废柴啊!”
“笑死了,我还以为他能有什么本事,刚才还敢跟林少爷叫板呢,原来就是个样子货!”
“赶紧回家种地去吧!修仙不是你能想的!”
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针一样扎在夜明身上。
“嗤……”
林峰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摇了摇头,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语气充满了优越感,“废物一个,浪费大家时间。”
高台上的几位修士也纷纷摇头,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
那黑袍老者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伪灵根,在修仙界几乎是公认的毫无前途,投入再多的资源也难以筑基,纯粹是浪费宗门资源。
石磊和芸都呆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敢相信。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想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明站在原地,手掌还按在石碑上。
听着周围的嘲讽,看着那黯淡混杂的光芒,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苦涩。
伪灵根…下等中的下等…
原来自己的资质,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吗?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在黑山坳那种地方,自己修炼那残缺古经会如此艰难痛苦,进步缓慢了。
并不仅仅是因为功法残缺和灵气稀薄,更根本的原因,恐怕就在于这具身体的修行资质,本就是最差的那一档。
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瞬间包裹了他。
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他缓缓收回了手掌,挺直了脊梁,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刚才引起轩然大波的不是他自己。
资质差又如何?
他想起在黑风山峭壁攀爬采药的日子,想起在幽灵涧与碧鳞蟒搏杀的凶险,想起面对黑袍邪修时的绝望……
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
哪一次不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机变硬闯过来的?
修行之路,难道仅仅由一块石头决定吗?
老郎中过,事在人为。
玉佩里的伟岸背影过,道……逆……
他的道,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从来都是在绝境中劈开的一条生路!
资质差,那就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路难走,那就爬也要爬过去!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波澜不惊,默默地走下台,回到了人群中,无视了那些依旧投来的各异目光。
“夜明……”
芸声地叫了他一声,眼神里带着同情。
石磊也瓮声瓮气地安慰道:
“没事!夜明!俺爹了,力气大也能吃饭!”
夜明对他们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第一关测灵根很快结束。
有人欢喜有人愁。
通过者自然兴高采烈,而被判定为劣等灵根者,大多垂头丧气,甚至有人直接离开了考场。
夜明是其中资质最差的一个,但也成了最平静的一个。
这时,高台上那位中年修士再次起身。
“肃静!第一关结束。灵根资质虽重要,但并非唯一。修仙之路,心性、意志、毅力同样不可或缺!
“第二关,幻阵问心!考核尔等意志是否坚定,心中是否有畏!坚持一炷香时间不出阵者,即为通过!现在,所有人进入阵中!”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名百兽山弟子迅速在广场空地上插下几杆阵旗,一道朦胧的,覆盖了数十丈范围的白色光晕瞬间升腾而起,将剩下的所有考核少年都笼罩了进去。
夜明只觉眼前景象猛地一变!
不再是喧闹的广场,而是冰冷刺骨的暗河!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他,口鼻窒息,沉重的拉力要将他拖入深渊!
二丫危在旦夕的苍白脸在眼前晃动……
场景再变!变成了幽灵涧!碧鳞蟒血盆大口噬咬而来,腥风扑面!黑袍修士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
又变成了黑山坳的破家!赵鲲带着狞笑抢走药材和钱袋,恶毒的言语羞辱……病重的二丫在炕上痛苦咳嗽……
一幕幕他经历过的恐惧、艰难、危险、屈辱,如同最真实的梦境,层层叠叠地涌来,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勾动他内心的恐惧、悔恨、退缩等种种负面情绪。
周围已经响起了其他少年的惊叫声,哭泣声,甚至崩溃的求饶声。
不断有人身影模糊,然后被阵法弹送出去,意味着他们心神失守,考核失败。
夜明也感到心神剧烈震荡,这些幻象太过真实,几乎要让他沉沦其郑
但就在此时,他胸口那半块玉佩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如同定海神针,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丝灵台的清明。
更重要的是,他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早已从这些绝望和痛苦中挣扎着闯了过来!
他的意志,早已在一次次的生死边缘被锤炼得如同钢铁!
恐惧?他经历过!
痛苦?他承受过!
绝望?他战胜过!
这点幻象,也想让他退缩?
“给我……破!”
夜明在幻境中猛地发出一声低吼,不是用嘴,而是用意志!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非但没有被幻象所迷惑沉沦,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以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狠狠地斩向那些虚幻的景象!
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剧烈波动,随即纷纷破碎!
眼前豁然开朗!
他依旧站在广场之上,身边的白色光晕尚未散去。
周围那些还在幻阵中挣扎的少年们,有的面目扭曲,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喃喃自语。
而他是第一个,彻底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的人!
他…走出来了?
这么快?
守在阵外的几位百兽山弟子首先注意到了这个异常,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咦?那子……伪灵根那个?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看眼神……是自行破幻?不是被弹出来的?”
“有点意思啊……伪灵根,意志力竟然如此坚韧?”
高台上,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黑袍老者,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夜明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林峰此时也刚好从幻境中挣脱出来,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也耗费了不少心力。
他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却看到夜明早已平静地站在那里,不由得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中闪过一抹嫉恨。
紧接着,石磊、芸等人也陆续破幻而出。
看到夜明竟然比他们还早,石磊张大了嘴巴,芸也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场外围观的人群也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快看!是那个伪灵根的子!”
“他……他居然第一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幻阵出问题了?”
“难道是意志特别坚定?”
夜明无视了那些再次投来的惊疑、探究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调整着呼吸。
第一关他几乎是垫底。
但这第二关,他似乎是…拔得头筹?
这巨大的反差,让不少人都对他投来了重新审视的目光。
这个伪灵根的少年,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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