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山的外围，远非夜明想象中的仙气缭绕的洞福地。
杂役弟子居住的区域，更像一个拥挤破败的村落，房屋低矮简陋，灵气也比山门核心区域稀薄得多。
夜明被分配到的，是一间位于角落的，只有丈许见方的木屋。
屋里除了一张硬板床，一张歪腿木桌，别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但这对于夜明来，已经足够。
他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的二丫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心中稍安。
至少，暂时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落脚点。
他的工作，被分配到了山脚下的丙字号药园。
药园规模不，阡陌纵横，种植着大片大片的低阶灵草灵植，是百兽山低阶丹药的主要来源之一。
工作极其繁重。
每日破晓就得起身，赶往药园，在管事的吆喝下，进行除草、捉虫、灌溉、松土等一系列琐碎又耗时的活计。
灌溉用的不是普通水，而是需要杂役弟子用自身微薄灵力引导，掺杂了少量灵肥的“灵泉水”，一下来，往往灵力耗尽，腰酸背痛。
和他一同在药园做工的，还有十几个同样身为杂役弟子的少年少女，甚至还有些年纪颇大的老人。
他们大多资质低劣，或者毫无背景，脸上带着麻木和疲惫，沉默地劳作着，仿佛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条件艰苦，工作繁重，获得的报酬却少得可怜。
每月仅有两块比之前那块更，杂质更多的下品灵石，以及三枚最基础的“辟谷丹”，仅能果腹，对修炼助益微乎其微。
但夜明没有丝毫抱怨和气馁。
他反而在其中看到了机会。
药园里种植的虽然都是最低阶的灵草，如宁神花、凝血草、聚灵草等等，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灵植！
在日常劳作中，他能近距离观察它们的生长习性，感受它们蕴含的微弱药力，这远比只看书本来得直观。
他甚至还凭着增强后的神识和《凝神篇》的妙用，能隐约感知到哪些区域的灵草长势更好，哪些区域的泥土灵气更足。
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学到的知识。
别人除草只是除草，他却在观察杂草与灵草争夺养分的规律；
别人灌溉只是灌溉，他却在体会如何用最少的灵力引导最多的灵泉。
每日完成规定的繁重任务后，他都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木屋。
先细心照料二丫，喂水喂药，擦拭身体，对她话，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然后，便争分夺秒地开始修炼。
在流光界相对浓郁的灵气环境下，加上《凝神篇》对神识的持续锤炼，以及胸口那半块玉佩，日复一日、潜移默化地散发的微弱温养气息，他的修为并没有因为杂役工作的辛苦和资源的匮乏而停滞不前。
反而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不断提升着。
他将那两块劣质灵石用在冲关的关键时刻，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吸收地灵气和磨练神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成为杂役弟子两个月后的某个深夜，当他再次运转那残缺古经，引导着比以往更加磅礴的灵气冲过某个关卡时，丹田内那已经颇为壮大的气感猛地一震，随即如同溪流汇入深潭，变得更加凝练、雄厚！
炼气三层！
他成功突破了！
感受着体内增长了不少的灵力和更加敏锐的神识，夜明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清瘦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静的坚韧。
实力每增强一分，他保护二丫、寻找出路的底气就足一分。
在药园枯燥繁重的工作中，也并非全是阴霾。
他结识了一个名叫王大牛的杂役少年。
王大牛约莫十六七岁，比方明大上一两岁，长得憨头憨脑，身材壮实，性格却十分乐观开朗。
他是四系伪灵根，资质比夜明稍好那么一点点，但也属于修仙无望的类型，已经在药园干了三年杂役。
“嘿，夜明！发什么呆呢？快点除完这片草，听中午食堂有肉汤喝呢！”
王大牛一边麻利地拔着草，一边乐呵呵地对旁边的夜明道。
他似乎总能从各种琐事中找到乐子。
夜明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快了。”
“哎，你咱这跟泥巴打交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王大牛叹口气，但很快又自己振作起来，“不过也挺好，至少饿不死！比山下那些被妖兽祸害的村子强多了！再，咱这药园灵气可比外面强点儿，干活着也能吸两口，不亏！”
他凑近夜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
“而且我告诉你啊，有时候那些灵草成熟时，会散逸出一些药气，吸多了对身体也有好处嘞！
“还有还有，偶尔还能捡到一些长老们看不上的，品相不好的灵草边角料，偷偷藏起来，也能卖点钱或者自己试试效果……”
王大牛就像个百事通，虽然知道的大多是杂役间的鸡毛蒜皮，但他那种知足常乐的劲头，或多或少也感染了总是紧绷着的夜明。
这下午，夜明被管事吩咐去库房领取新的灵锄。
回来路过药园管事们休息的屋时，听到里面传来两个管事的交谈声。
他本不想偷听，但风中飘来的几个字眼却让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后山那片‘枯骨藤’废园，邪门得很呐！这几晚上又是怪响……”
“嘘……声点！别提那鬼地方！上面都下令封了，谁还敢去？”
“可是总得有人去处理吧？那些枯骨藤都快蔓延到这边了……”
“处理？谁去？你去？我可听上次有个外门弟子好奇进去查探，出来就疯疯癫癫的了，直里面有鬼影啃骨头……”
“嘶……这么邪乎？那就让它荒着？”
“荒着吧！反正那破地方也种不出啥好东西了，阴气森森的，靠近都觉得瘆得慌……就当没那块地吧……”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夜明心中微微一动。
废弃药田？闹邪祟？无人敢去？
他记下了这个信息，面上却不动声色，拿着新灵锄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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