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送走了王大牛,院重归寂静,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夜明没有点灯,独自坐在院中老槐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兰韵仙子的警告言犹在耳,林家与执法弟子的阴谋已然迫近。
这百兽山外门,看似平静,实则已成了困住他与二丫的险地,再非久留之所。
离开,必须尽快离开!
但这个“离开”,绝非一拍脑袋,狼狈逃窜那般简单。
下虽大,危机四伏。
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傍身的资源,贸然闯入荒野或他乡,无异于自寻死路。
更何况,他还带着昏迷不醒的二丫。
资源...他最缺的就是资源。
修炼需要资源,疗伤需要资源,长途跋涉、隐匿行踪更需要资源!
仅凭他手头那点微薄的宗门贡献和几块下品灵石,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暗夜中伺机而动的孤狼。
必须兵行险着!
必须在离开前,攫取到足够支撑他们初期逃亡和修炼的资本!
目标在哪里?
外门坊市?油水有限,且容易留下痕迹。
内门?那是龙潭虎穴,以他现在的修为,去就是送死。
那么...只剩下一个地方——外门炼丹房!
作为曾经在丹房做过杂役,甚至因神识出众被一位炼丹师随口指点过几句辨认药材的“学徒”,他比绝大多数外门弟子都更了解那里的情况。
近期,外门炼丹房接了一个大单,乃为内门炼制一批优质聚气丹,作为下月发放给新晋内门弟子的福利。
这批聚气丹,品质远超外门流通的普通货色,药力纯净充沛,对炼气期修士效果极佳,甚至对筑基初期修士都略有助益。
若是能得手一批,不仅短期内修炼无忧,兑换成灵石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风险极大!炼丹房守卫森严,更有阵法守护。
但...值得一搏!
夜明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他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微末出身让他深知,机会往往需要拿命去拼!
接下来的两日,夜明表现得一切如常。
白,他照常去完成一些简单的宗门任务,或是去功法阁查阅玉简,甚至有一次“偶遇”了那位试图拉拢他的赵姓执事弟子,言语间透露出对未来的“彷徨”和对“靠山”的些许“向往”,麻痹可能暗中监视他的视线。
晚上,他则闭门不出,对外宣称巩固修为,实则是在疯狂地回忆、推演、规划!
他凭借曾经在丹房做杂役时记下的每一个细节,结合如今远超从前的神识力量,在脑海中一次次地构建着炼丹房的立体图景。
丹房的位置、布局、药材库、丹室、成品丹药存放点...尤其是那个临时存放优质聚气丹的——甲字三号库!
那里的阵法是什么类型?哪个阵眼相对薄弱? 看守弟子何时换班?换班间隙有多长? 哪位炼丹师脾气暴躁,何时容易离开丹室? 地砖哪一块略有松动?窗户哪一扇插销老旧?
无数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在他强大的神识推演下,被一点点串联、整合、分析。
他甚至冒险在夜深人静时,远远地绕到炼丹房区域外围,利用神识进行更精确的感知和印证。
他发现,甲字三号库的守护阵法果然比别处更强,但或许是因为近期出入频繁,东南角的一处阵眼能量流转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畅,虽然瞬间就会被主阵调节弥补,但那刹那的间隙...或许就是机会!
他还注意到,子时与丑时交接的那班看守,是两名资历较老的外门弟子,修为炼气六层,但似乎有些惫懒,换班时喜欢躲在避风处闲聊几句,对库房区域的关注会降到最低。
而炼丹房的主事,钱长老,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每晚亥时末,会离开丹房半柱香的时间,去附近的山崖吸收太阴精华修炼。
这是他曾经做杂役时偶然听的。
每一个信息,都被他牢牢记住,反复揣摩。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万劫不复。
但夜明没有退路。
第三夜里,子时将至。
夜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家院阴影最浓的角落。
他没有穿夜行衣那种簇无银三百两的装束,依旧是一身普通的墨青色外门弟子服饰,但用泥灰略微处理过,颜色更深,更不易反光。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品:
几块下品灵石(用于必要时快速补充灵力),一把淬了麻药的锋利匕首(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伤人性命),还有...那枚兰韵仙子所赠的敛息玉符。
他犹豫了一下,将敛息玉符从二丫脖子上轻轻取下。
玉符离体,二丫周身气息依旧平稳,看来药效已深入体内,暂时无需玉符也能保持收敛。
他将尚带着二丫体温的玉符心贴身藏好。
关键时刻,这或许能救他一命。
俯身,仔细替二丫掖好被角,看着她安宁的睡颜,夜明眼中闪过一抹柔色和坚定。
“二丫,等哥回来。很快,我们就离开这里。”
完,他决然转身,如同融入暗夜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院,向着炼丹房的方向疾行而去。
夜风拂过,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和草木清香。
月光如水,照亮前路,也照出前路的凶险莫测。
炼丹房庞大的轮廓已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夜明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停下,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岩石枯木。
目光如电,穿透夜色,精准地落在甲字三号库那扇厚重的玄铁门上,以及门上若隐若现,流淌着符文光华的阵法。
心脏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全神贯注的兴奋与冷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在等待。
等待那换班的间隙。
等待那阵眼流转的刹那。
等待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风雨欲来,暗夜无声。
一场精心策划的冒险,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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