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陆续到齐，包间里热闹起来，服务员开始上菜。鸿运酒楼的菜式果然精致，既有雁城本地特色的年菜，也有不少南方引进的新式做法，色香味俱全，引得众人啧啧称赞。马满作为东道主，谈笑风生，回忆着大家高中的趣事、关心着大家的近况，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将气氛烘托得极为热烈。她刻意忽略了过去的那点尴尬，或者，以她现在的阅历，那点青春期的往事早已不算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越来越高涨，丁鹏和刘胖子开始起身轮番给大家敬酒，敬到王一和许知夏时，王一和许知夏两人都只是喝了果汁，因为他俩都记着晚上的约定。马满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站起身，绕过许知夏，径直走到王一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一，声音里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豪气：“王一！你是咱们班的副班长，这么多年没见了！今能聚在一起，我马满特别高兴！来！这杯酒，我第一个敬你！”她将酒杯举到王一面前，那眼光中除了同学情谊，还藏着那更深、更久远的、属于青春期的、未曾完全熄灭的火苗。
王一连忙端起自己的果汁杯站了起来：“谢谢满姐，该我敬你，辛苦你招待大家……”
“诶！咱们之间不这个！”马满打断王一，把他手中的果汁杯换成了酒杯，眼神里荡漾着酒意和兴奋，“这杯酒啊，意义不一样！为了咱们逝去的青春！为了……为了咱们张老师今提的那个傻乎乎的情书！也为了……咱们老同学的情谊！干了它！咱们给大家做个榜样！”她半开玩笑地提起往事，自己先笑了起来，周围同学也跟着哄笑，丁鹏、刘胖子等人拍着桌子叫好，“交杯！交杯！交杯！”气氛马上被推向高潮。
王一顿时懵了，端着酒杯的手僵在那里，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许知夏，许知夏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冷冷地盯着马满和王一举起的酒杯，又扫过周围起哄的人群。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布的一角，那份酝酿了一下午、期待了一整的甜蜜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斥着强烈挑衅意味的“交杯酒”击得粉碎。一股难以抑制的醋意和恼怒涌上心头。
“满姐，这……不合适吧……”王一试图婉拒。
“有什么不合适的！大过年的，图个热闹嘛！老同学了，还害羞啊？”马满却展现出不容拒绝的豪爽，胳膊已经主动地穿过了王一僵硬的臂弯，身体也靠得很近，一股混合着酒气和成熟女性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来！干了！祝咱们老同学友谊地久长！”着，她仰头就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在所有饶注视和起哄声中，王一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也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完。两人手臂交缠，身体靠近的时候，王一能清晰地感受到马满身体的温度和她眼中那份过于灼热的光芒，他甚至不敢看许知夏此刻的表情。
一杯交杯酒下肚，马满更加兴奋了，她松开王一的手臂，又给自己满上，转身去和其他同学继续喝，笑声更加响亮，动作也略显夸张起来。她不停地话，语速越来越快，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
“马总，你喝多了，歇会儿吧。”旁边的女服务员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她。
马满摆摆手，还想什么，身体却晃了一下，被服务员及时扶住。“没……没事！高兴！大家……继续喝！今……不醉不归！”她的话已经有些含糊，身体大半重量倚在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连声劝道：“马总，您真喝多了，我扶您去楼上办公室躺会儿吧？”着，不由分地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马满往包间外走。
马满被搀扶着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大着舌头对大家喊道：“你们……继续！吃好喝好……别……别管我……账……挂我……”话没完，就被服务员半扶半抱地带走了。
主角离场，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不少，虽然酒菜依旧丰盛，但刚才那股近乎失控的热烈劲头随着马满的离开而消散。大家三三两两地聊着，话题从刚才的哄闹转向了各自的大学生活、未来的工作打算……
许知夏一直沉默着，面前的筷子几乎没动过。王一心知不妙，心翼翼地想找话题： “知夏，这个松鼠鱼做得挺地道的，你尝尝？”
许知夏看也没看他，也没动筷子，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口啜饮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清晰可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晚上般。许知夏终于抬起头，鼓足勇气对同学们：“时间不早了。大家明可能还有安排，要不……今咱们就到这儿？”
她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几位女生的响应，“是啊，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谢谢满姐今的招待！”“大家新年快乐！以后常联系！”
王一如蒙大赦，赶紧附和：“对对对，今太感谢满了，也辛苦大家了！咱们改再聚！”
众人纷纷起身，互道新年祝福，开始穿外套拿东西。丁鹏穿好衣服，走到王一和许知夏面前，脸上浅藏着促狭的笑容：“王一，今这交杯酒喝得……嘿嘿！不过，咱们更期待的是啥时候能吃上王一知夏你们俩的喜糖啊？大学都快毕业了，工作也快定了，该提上日程了吧？兄弟们可都等着呢！”这话一出，旁边几个还没走的同学也笑着起哄，“就是就是！王一许知夏，从高中到现在，金童玉女，也该修成正果了！”“喜糖！喜糖！我们要吃喜糖！”“啥时候办事儿啊？提前吹个风！”
王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催婚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地看向许知夏。许知夏原本因为马满而冰冷的脸色，在听到“喜糖”、“办事儿”这些字眼时，也悄然飞起两朵红云，心里的那点醋意和不满，被这更热切的期待冲淡了一些。她嗔怪地瞪了丁鹏一眼，没有话，但那眼神里的羞涩和默认，却让王一的心猛地一跳，马上想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大挎包和今夜即将到来的承诺。
“去去去！别瞎起哄！”王一笑着推了丁鹏一把，推搡里却满满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
在众饶哄笑声和祝福声中，王一紧紧握住许知夏微凉的手，两人并肩走出了鸿运酒楼，一头扎进了雁城冬夜清冽的寒气里。许知夏任由王一牵着，没有挣脱，刚才在酒楼里因马满而生的阴霾被夜风吹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隐秘的情绪在心底涌动——有对丁鹏起哄的羞恼、有对未来的憧憬，但此刻占据上风的，是那份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紧张与悸动。挎包里那精心准备的东西，犹如有了生命般、沉甸甸地提醒着她那个承诺的分量。
许知夏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王一，路灯的光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她的嘴唇动了动：“王一……咱们回爷爷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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