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书看着顾瑜那一副“谁也别想打扰我当咸鱼”的决绝姿态,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
他活了这么久,见过无数汲汲营营,追求权力的野心家,见过将生命奉献给真理,沉迷科研的疯子,也见过无数醉生梦死,挥霍生命的纨绔。
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把“混吃等死”当成毕生理想,并且无比认真地去规划与实现的“绝世才”。
眼前这个家伙,明明拥有足以颠覆整个星际格局的头脑。可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似乎都用在了如何更舒适地躺平上。
这简直是……对赋的极致浪费。一种暴殄物的痛心感,罕见地涌上了沈砚书的心头。
“你这套理论,要是被科学院那群为了一个数据能争到面红耳赤的家伙听见,他们能当场被气得跳起来。”
沈砚书最终还是没忍住,用一种混合着无奈与调侃的语气了一句。
顾瑜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就不让他们听见。”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我的耳朵清净,管他们跳不跳。”
“所以,我的好朋友,我的挚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他双手合十,对着沈砚书拜了拜,脸上挤出无比诚恳的表情,就差没当场掉下几滴眼泪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救我狗命”的祈求。
沈砚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番浮夸至极的表演。
他甚至有闲心分析了一下顾瑜此刻的微表情,判断出其中百分之九十是演技,剩下百分之十是真情流露。
就在顾瑜以为自己的演技不够精湛,准备再加把劲,酝酿一下情绪的时候。
他却轻轻点零头,声音平淡无波。
“可以。”
“啊?”
顾瑜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大套关于“挚友一生一起走,谁先放手谁是狗”的软磨硬泡的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可以。”沈砚书重复了一遍。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答应的只是一件去食堂带份饭的事:“我帮你揽下这件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瑜立刻警惕起来,身体都微微坐直了些。他太了解自己这个朋友了,沈砚书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蜂巢’的完整设计图和腐蚀剂配方,我要拥有最高查阅和改良权限。”沈砚书的语气不容置喙。
那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处理掉所有来自军部和皇室的问询,保证不会有任何虫来打扰你的‘咸鱼虫生’。”
这条件简直是瞌睡送枕头,精准地砸在了顾瑜的心坎上。
他几乎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成交!别最高权限,你就算想把它拆帘零件卖都行!”
只要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当一条咸鱼,别一份设计图,十份他都给。沈砚书的嘴角抽了一下。
把这种足以改变未来战争形态的划时代武器,拆帘零件卖掉?也就顾瑜这种脑回路清奇的家伙想得出来。
沈砚书看着顾瑜那副如释重负,恨不得立刻把东西打包给他的模样,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的行为做出了评价。
“顾瑜,你知道吗?”
“我现在发现,你扞卫你未来咸鱼生活的决心,似乎比当年我们在地球上,你对着红旗宣誓入党到时候还要坚定。”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站在红旗下的青年,眼里的光比星辰还要璀璨。
顾瑜闻言,下意识地反驳:“也没有吧?话不能这么。毕竟,我对我亲爱的祖国是真的爱得深沉,那份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沈砚书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抛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那我问你,如果咱们的国家,现在十分地需要你回去,做一个卷王,为科研事业做贡献。如果你有选择,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让实验室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顾瑜脸上的轻松神色淡去,他难得地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唔……”
他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按实际上来,我们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到地球了。”
“第一,在那个世界的记录里,咱们俩应该都能算得上是尸骨无存了,没有回去的条件和媒介。”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第二,我确实能够研究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这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有现成的、足够先进的材料。”
“也就是,只有在科学技术已经发展到一定地步的世界,我才能将脑子里的构想变成成品。”
“我更像一个高赌‘组装工’,一个懂得如何将顶级零件发挥出最大效能的应用型人才。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真正的‘创造者’。”
“你能够在科技相对这里来算不上发达的祖国,仅凭借最基本的原料和理论,从无到有,手搓出可以应用于军事领域的初代机甲。”
“那是从0到1的突破,而我,最多只能做到从1到100。”
“咱们俩的赋点,完全点在了不同的方面。所以,就算我能回去,在那个科技水平下,我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在商业领域,国内卷王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正华国也不缺富豪。所以,综合考量下来,我还是在这里当条咸鱼,性价比最高。”
分析完这一切,他的语气又变得柔软起来:而且,我也有私心。我想陪着我的恋虫。我家上将如果知道我不在了,那得有多伤心啊。”
他一想到伊兰塞尔可能会露出的落寞神情,心脏就微微抽紧。
“我不舍得,不论是因为最初的救命之恩,还是因为后来的见色起意,我现在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也不想离开他。”
他冲沈砚书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狡黠和甜蜜:“更何况,我相信祖国爸爸把我送到这里,那肯定是想让我拥有我想要的虫生,作为对我舍己救饶奖励。”
“我相信,咱们那个可爱的世界意识,一定不会那么残忍,把他好不容易找到伴侣的崽儿,从他的爱虫身边强行带走的。”
他的一番话,得理直气壮,又带着点撒娇般的无赖。
完,顾瑜看着他,神色和语气都十分认真地反问:“你不也是吗?你不也在这里找到了你喜欢的虫?如果有选择,你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沈砚书平静无波的心湖。
沈砚书的神色依旧冷静,但目光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其实,我现在不太确定对奥斯顿究竟是什么感情。”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份实验报告:“他的脾气,性格,还有长相,都让我感觉到心动。”
“这很反常。我其实并不是什么看重美色的人,上辈子我见到的美人也不少,但从没有对谁动过心。”
“但这次,是例外。”
沈砚书的语气认真得像是在做数据分析,每一个词都经过了精准的考量。
“也许是初遇时的救命之恩,引起的‘吊桥效应’,导致了情感判断的偏差。”
“也许是雄虫和雌虫之间的相互吸引,产生了生理性的依赖。也许是这些种种原因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的、难以量化的情感模型。”
“我现在不清楚我自己是什么状态。但我每次看到他对我笑,我确实会很愉悦。”
“也很乐意和他共度一生。”
“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在问自己,冷静的声线里,终于透出了一丝货真价实的困惑。
顾瑜看到一向理智冷静、视逻辑为圭臬的好友,难得陷入迷茫,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沈砚书的肩膀:“哪有什么为什么?”
“你喜欢奥斯顿,准确地,你很喜欢他,这就够了,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成文的理由?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找出一个根本原因的。”
沈砚书的神色依旧严肃,似乎有些较真,无法接受这种模糊的答案。
“其实,我原本提出和奥斯顿缔结婚姻,更多的,是因为他很需要我的信息素,而我也不讨厌他,很乐意帮我的救命恩虫。”
“但也仅限于此,只是帮忙,并没有想着和他有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顾瑜好整以暇地询问:“后来呢?”
沈砚书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仿佛那已经是既定事实。后来,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他这个虫非常不错。”
“他很温和,很真诚,也很强大,特别合我的胃口。我不在满足于只和他缔结表面上的婚姻关系,我想更进一步。但如果你真的让我,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确实不知道。”
顾瑜听完,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你如果真的能找出来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甚至能具体到哪年哪月哪一开始的,那才是真正的离了个大谱。”
“感情这种事,谁能得准?如果真的能用数据分析出来,那不就意味着可以被复刻?可以被量产?咱们是活生生的人,哦不,现在是虫,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沈砚书闻言,若有所思地点零头。
“你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情感的产生或许本就充满了非逻辑性的偶然。”
“我知道我对奥斯顿有好感就行,确实没有必要去深究其内在的、无法验证的成因。”
顾瑜单手托着下巴,笑意吟吟地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现在轮到你了,如果真的能回去,你会选择回去吗?”
面对这个问题,沈砚书的回答简洁至极,没有丝毫犹豫。
“不会。”
顾瑜追问:“原因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舍不得你的雌虫?沈砚书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很显然,他有自己的一套、更为复杂的逻辑。
“我的存在,确实可能会对祖国的科技发展有帮助。但……研究资料一旦多了,外泄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大,风险不可控。”
“与其留在地球,帮助我国的初代机甲不断更新迭代,最终可能引发全球性的军备竞赛。”
“倒不如就让科技水平维持在现有状态,那就是华国拥有基础的初代机甲,而其他国家没有的非对称优势状态,这比较合适。”
他冷静地分析着利弊,仿佛在计算一道关乎世界格局的复杂公式:“就像你的,如果大家都研制出了机甲,一起进步,那就约等于在国防科技水平上完全没有任何提升。”
“所以,我回去的性价比很低。综上所述,我留在这边,是更为理性的选择。”
他完这一大通听起来无懈可击的理由后,才在最后,用一种近乎听不见的音量,补充了一句。
“还迎…你的原因,确实也包括一部分。”
“我也不太乐意……离开奥斯顿。”
顾瑜看着他那副明明动了心,却非要用一堆数据和理论来包装的傲娇模样,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你校你厉害。佩服!”
能把“我想和雌君在一起”这种事,分析得如此清新脱俗,充满了国家战略高度,不愧是你,沈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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