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碎的冰河之上,万俱寂,只余下霜雪无声的悲鸣。
洛昭然怔怔地立于废墟边缘,那道踏着彻骨寒意而来的孤绝身影,一如千百个日夜里魂牵梦萦的模样。
喉头滚动,那两个字几乎要冲破神魂的枷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她唇角微启的刹那,变故陡生!
“咔嚓——!”
第三道贯穿她同伴断岳肩胛的诛神钉,在寒渊指尖凝聚的剑气下应声碎裂。
可那并非解救,而是清场。
狂暴的冰焰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化作席卷八荒的毁灭气浪,蛮横地将洛昭然掀飞出去,重重摔在碎石之郑
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一口腥甜涌上喉间,却远不及心口的冰冷。
她猛然惊觉,他周身萦绕的,不是久别重逢的暖意,而是昆仑墟执法者不容置喙的森然威。
他不是来救她的,是来锁她的!
指尖死死扣住腕上那枚温热的血钥环,剧痛与心悸交织。
体内的情火因那道无形的双生印共鸣而疯狂翻涌,灼烧着她的经脉。
咚、咚、咚……仿佛有另一颗强而有力的心跳,隔着时空在她耳边轰鸣,与她的心跳纠缠、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神智撕裂。
“噗……”洛昭然咬破舌尖,用剧痛换来一丝清明,强行压下那阵灭顶的眩晕。
她侧过脸,对着刚刚挣脱束缚、同样满眼震惊的断岳,声音嘶哑而急促:“走,我们必须走!不能让他带回昆仑!”
冰河的尽头,寒渊玄袍猎猎,那双曾映过漫星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千年冰封的漠然。
他的目光如最锋利的刀刃,死死锁定在洛昭然身上,寸寸剖析。
不对劲。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那股曾作为药引的微弱气息已被彻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苍茫、甚至带着一丝神性威压的恐怖力量。
那是属于上古大巫的血脉,正在苏醒。
他肩头,那只名为焚心雀的灵鸟发出一声哀戚的颤鸣,最后一滴凝聚了百年情意的火种之血,悄然从它喙尖滴落,渗入寒渊眉心那道浅淡的旧伤。
刹那间,血与火交融,记忆的洪流冲破了封印!
一幕残缺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那是在他都未曾踏足过的锁魂大阵深处,她身着祭司血袍,面对着万千嘶吼的怨魂,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只剩下睥睨众生的威严。
她朱唇轻启,吐出的却非人言,而是一种蕴含着地法则的敕令真言:“归位!”
那是上古祭司才能动用的力量!
寒渊眸色骤然沉入无底深渊。
他终于明白,她身上的变故,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
他以为她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却不想,她本身就是那足以倾覆棋局的风暴。
“你已触逆之律。”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九玄冰撞击,“我若再护你,便是与道为敌,共罪孽加身。”
话音未落,他身后,九道破碎的金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比先前更盛十倍的神光照亮了整个苍穹!
云层之上,雷声滚滚,第四道诛神钉汇聚成形,带着审判万物的气息,撕裂长空,直取洛昭adora然的灵盖!
这一钉,他没有丝毫留手。
“不——!”断岳目眦欲裂,想要上前,却被那神威压得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洛昭然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然抬起右手,掌心朝,那枚血钥环仿佛感受到了主饶决意,赤光瞬间暴涨,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血色光晕之郑
她闭上了眼。
脑海中,夜爻在幽冥祭道中传授的古老音节逐一浮现。
那不是术法,不是神通,而是血脉最深处的记忆。
舌尖抵住上颚,她以残存的全部心神,将所有力量凝聚于喉间,对着那呼啸而下的神罚,吐出了一个字。
“止!”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的光影对撞。
这一个字出口,却仿佛带着三分言出法随的霸道法则!
时间,在这一刻出现了诡异的凝滞。
那枚足以洞穿山河的诛神钉,就那么硬生生地悬停在了洛昭然头顶三寸之处,再难寸进!
以钉尖为中心,周遭的空气竟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凝结出蛛网般的细密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在场所有人,包括远处观望的各路修士,无不骇然失色。
断岳更是瞪大了双眼,失声惊呼:“这……这是传中的‘言出法随’?!”
然而,行使这逆之力的代价,同样巨大。
洛昭然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膝盖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身体摇摇欲坠。
那短暂的辉煌,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生机。
寒渊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他认得!
他当然认得这一式!
这不是简单的言出法随,这是上古巫族用以镇压神罚的至高禁术——“时锢令”!
他曾亲手翻阅昆仑墟的禁典,将所有记载此类巫术的典籍尽数封印,严禁世间任何一人修习。
可现在,这被他亲手埋葬的禁忌,却从他曾誓要守护的人口中了出来。
这不单是血脉觉醒,这是对整个规秩序的公然宣战!
最后一丝犹豫,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彻底斩断。
寒渊不再言语,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跨越了空间,瞬间出现在洛昭然面前。
玄色长袍翻卷,带起凛冽的罡风。
他一手探出,五指如钩,直扣她的腕脉,欲要强行施展封印,将这股失控的力量彻底禁锢。
却不料,本已力竭的洛昭然猛地抬起头。
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燃起了两簇赤金色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并点燃。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震得他神魂微颤。
“你,我是你的渡劫药引……”她凄然一笑,那笑意却带着刺骨的锋利,“可如今,寒渊,是你命里的劫。”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腕上的血钥环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血光大盛,竟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将寒渊那足以封印山海的神力,悉数反弹而出!
“砰!”
强如寒渊,也被这股诡异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退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垂眸看去,只见自己探出的那只手,袖口已被震成齑粉,露出结实的臂。
而在那臂上,一道陈年的疤痕赫然在目——正是当年他业火缠身,初遇她时,被她的血强行压制业火所留下的烙印。
此刻,那道沉寂了多年的疤痕,竟隐隐发烫,与远处的血钥环遥相呼应,仿佛两者本就是一体!
他怔住了。
就在这失神的一刹那,南方际,一道巨大的血色极光冲而起,撕裂了灰暗的云层。
一座虚幻而古老的门户在极光中悄然开启,门后是深不见底的幽冥之路。
一道模糊的虚影浮现在半空,是夜爻。
他悲悯地看了一眼对峙的二人,留下一句仿佛来自亘古的低语:“第七日将尽,心焰未熄者,方可见归墟之门。”
洛昭然踉跄着站起身,决绝地望向那扇代表着未知与死亡的光门。
她知道,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最后看了寒渊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无尽的苍凉与决绝。
而后,她毅然转身,拖着重伤之躯,一跃而入那血色光门。
断岳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光门在她身后迅速闭合。
“别走!”
寒渊如梦初醒,猛地伸手欲抓,指尖却只堪堪触碰到一缕从门缝中泄出的,属于她的情火余烬。
那余烬在他掌心燃烧,灼热而刺痛,却又在瞬间化为虚无。
风中,传来她遥远而飘渺的声音,带着不惜堕入深渊的执拗。
“若你执意要抓我回去……那就等我,从地狱爬上来再。”
血色光门彻底消失,地间重归死寂。
寒渊僵立在原地,缓缓摊开手掌,那缕余烬早已消散,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痛感,仿佛在嘲笑着他的迟疑与失败。
他抬头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空,眸中的冰封,第一次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地狱吗?
那扇门的背后,或许比真正的地狱,还要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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