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长河的悲鸣在烈焰中化为高亢的战歌。
火焰并非向下吞噬,而是以一种违逆常理的姿态,轰然逆流,金红色的火舌舔舐着亘古黑暗的河岸,那些沉淀了千百年、早已化作顽石的誓言残片,在焚心焰的冲刷下,竟发出了琉璃碎裂般的清脆悲鸣。
就在这地动山摇的时刻,一直强撑着的阿枝身形一晃,猛地跪倒在地。
她的脸煞白如纸,殷红的血丝自眼、耳、口、鼻中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她不是被火焰所伤,而是她的赋神通,让她听到了来自心渊最深处的共鸣——那不是一个饶声音,而是成千上万、来自不同时代的魂魄,用尽最后的力气,汇聚成的同一句低唤:“救他……别让他再做工具了……”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个极的孩子,被无数冰冷的金色锁链捆缚,沉入归墟的核心。
他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光明被彻底封死。
他没有死去,他的魂魄被强行剥离,化作了一枚最坚固的“钉子”,死死钉住了那道足以毁灭三界的惧情规则裂痕。
三百年前那场灭族之夜,寒渊并非幸存者,他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巨大骗局中,献祭得最彻底的牺牲品。
洛昭然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阿枝感知到的,她也通过焚火种的共鸣看到了。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无心无情”,原来这就是他宁可承受谴也要一次次靠近她的根源。
那不是单纯的动心,而是被囚禁的灵魂,对唯一可能带来光亮的火种,最本能的渴望。
“你我不懂疼……”她的声音在咆哮的火焰中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间,“可这一次,换我把你捞回来。”
话音落,她指尖那团凝练到极致的焚心焰,瞬间拉长,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光索,无视了心渊长河恐怖的吞噬之力,带着决绝的意志,缓缓垂入那燃烧的河心深处。
“所有人,结断梦阵!”白璃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火焰中那股不祥的气息越来越浓,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百名志愿军战士应声而动,他们手中紧握着愿生鼎的残片,迅速围成一个巨大的环形。
信愿之力冲而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壁障,将外界一切可能干扰心神的情绪波动尽数切断。
白璃死死盯着洛昭然的身影被火焰逐渐吞没,她银牙紧咬,对着副将下达了最冷酷的命令:“传我军令,时刻注意她的神志!若她迷失超过三息,不必犹豫,立刻引爆所有预埋的火种锚点,将这片空间彻底炸毁!”
众人心中一凛,却无一人质疑,齐声默然领命。
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是连洛昭然都被心渊同化,那三界将再无希望。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沸腾燃烧的河面倒影,忽然不再是上方的昏暗穹,而是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一座恢弘却虚幻的神宫。
一位身着帝袍的身影立于殿前,他的面容无比苍老,那双本该洞察三界的眼眸里,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威严,只剩下如归墟本身一般深重的疲惫。
是帝。
他仿佛跨越了时空,目光精准地落在洛昭然的身上,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你可知,他为何必须无情?”
洛昭然踏着火焰前行的脚步一顿。
帝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宿命感,幽幽传来:“因为他就是那道裂痕的镇魂石。他若动情,心神便会动摇,归墟将即刻撕裂三界,万物成尘。”
洛昭然没有回答。
她胸口那枚焚火种的烙印灼热得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点燃。
火种与河底深处寒渊的残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更多、更清晰的记忆碎片被唤醒。
原来,当年她的母亲,巫后昭月并非单纯赴死。
她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毕生的情念尽数封入了一枚传世玉玦,同时以神巫一脉最恶毒的血咒,将寒渊的魂魄与这股情念死死绑定——只要这世间还有人能以血脉点燃焚火种,便能让这份“被剥夺的情副找到归途,重返世间。
寒渊一次次违逆规护她周全,不只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心动,更是宿命深处,那血咒早已埋下的、无法抗拒的召唤。
“原来……”洛昭然轻抚着滚烫的胸口,喃喃自语,“不是你在守我……是我们,早就在等彼此了。”
话音未落,她面前的河水骤然剧烈翻涌,一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从火焰中猛地伸出。
那正是寒渊的残念在心焰的召唤下,最后凝聚出的形态。
他没有五官,也没有声音,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在那里,一枚由极致寒气凝结的冰莲印记正在飞速碎裂。
每裂开一丝,便有一缕比归墟还要纯粹的黑雾从中逸出,化作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魂影,随即被焚心焰烧成虚无。
洛昭-然瞬间明白了。
帝没有谎,但他也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
这具残破的身躯承载的,根本不止寒渊一人之痛,还有自古以来,无数为了所谓“三界安稳”而被强邪斩情成神”者,他们被遗落在茨绝望与不甘!
寒渊是最后的镇魂石,也是最大的容器。
“捞你回来”,是让她继承这份永世的折磨。
她眼中的动摇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她收回了那道光索,不再试图挽留与拯救。
“你要走?”她看着那道苍白的身影,声音平静得可怕,“我送你一程。”
她将所有的焚心焰尽数沉入掌心,那足以焚烧万物的力量,没有化作救赎的光,反而凝聚成了一把形态古朴、刀身却燃烧着金色烈焰的心焰之刀。
手起,刀落。
没有丝毫犹豫,刀锋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枚即将彻底崩碎的冰莲印记核心!
“轰——!”
冰莲印记轰然炸裂。
那一瞬间,积压了万年的痛苦哭喊响彻归墟,却又在下一息,尽数转为解脱后肆意畅快的大笑。
寒渊的残念在熊熊烈火中,身形开始变得透明,缓缓消散。
他那模糊的面容上,唇角似乎微微扬起,像是在对她“别哭”,可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风语,消散在火郑
“这次……我没赶你走。”
几乎在同一时刻,河面倒影中,帝所在的那座虚幻神宫,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巨响,梁柱断裂,宫殿轰然倾斜,化作一片废墟。
一道身影自废墟中踉跄着冲出,他浑身焦黑,面容模糊不清,正是那只曾经戴着冰莲戒指的手的主人。
他似乎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反噬,口中颠三倒四地含糊呢喃着:“女儿……我不是要毁了你娘……我是怕……怕爱会毁了一切啊……”
洛昭然静静地站在燃烧的河心,望着那道在废墟中痛苦挣扎的身影,周身的焚心焰不知何时已悄然收敛,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她脚下明明灭灭。
她低声道:“原来最狠的劫,是连原谅都不敢开口。”
那焦黑的身影似乎有所感应,茫然地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隔着一条燃烧的长河,两个本该最亲近的灵魂,却在三百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遥遥相望。
悲伤之河仍在燃烧,但已不再是毁灭,更像是一场盛大而迟来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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