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长老那断断续续、充满急切的传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寒队每个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元婴长老重伤,两位前辈被困,魔雷目标转移,圣教另有图谋……每一个消息都沉重无比。但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和恐惧。
“走!”林寒压下翻涌的气血与纷乱的思绪,强行催动混沌灵力,裹挟着众人,依照剑冢令传来的微弱方位感应,朝着东南“一线”方向全速疾驰。
迷踪林的迷雾依旧浓重,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众人心中反而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决绝。林寒持续激发剑冢令的寂灭剑意,在前方开辟出约十丈相对清晰的通道,虽然消耗巨大,但能有效规避雾中可能隐藏的危险和干扰。
一路上,并未再遭遇影刃的伏击。或许之前的战斗让对方也付出了代价,正在重新集结;或许他们得到了新的指令,正在别处布局。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让众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百里距离,在复杂地形和恶劣环境下,足足耗费了近两个时辰。
前方的雾气开始变得稀薄,光线也略微明亮了一些。隐隐有罡风呼啸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混乱而凌厉的破碎剑意。
“快到边缘了!”韩立精神一振。
果然,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众人终于冲出了迷踪林那令人窒息的浓雾范围。
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令裙吸一口凉气。
他们正位于一处狭窄、高耸、如同被巨剑劈开的山谷入口。两侧是高达千丈、光滑如镜、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黑色崖壁,崖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剑痕,历经岁月侵蚀,依旧散发着令人皮肤刺痛的残留剑意。这便是“一线”!
谷口极其狭窄,仅容三四人并肩通过。谷内光线昏暗,罡风如同实质的刀锋,从狭窄的通道内呼啸而出,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风中不仅蕴含着强大的物理切割力,更混杂着混乱狂暴的剑意碎片与一丝丝……暗红色的、令人不安的邪恶气息?
“是魔雷残留的气息!”林寒眉头紧锁,“魔雷果然曾袭击过这里,或者……被引导向了这里?”
他手中的剑冢令,此刻正微微发烫,指向谷内深处,那里隐约有微弱的、熟悉的剑意波动传来——是柳元长老的气息!但非常虚弱,且断断续续。
“长老在里面!”司徒啸急道,“我们快进去!”
“等等!”林寒伸手拦住他,混沌灵眸全力运转,扫视着谷口和两侧崖壁,“簇险要,易守难攻,若有埋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哈哈哈哈哈……果然来了!混沌道体,倒是守时!”
一个狂傲、嘶哑,仿佛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大笑声,从一线入口上方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左侧崖壁约百丈高处,一块凸出的巨石上,赫然站立着三道身影!
居中一人,身材异常高大,近乎一丈,浑身覆盖着厚重的、布满尖刺的暗红色骨甲,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眸,手持一柄门板大的锯齿巨刃,散发着如同洪荒凶兽般的暴戾与血腥气息,其威压之强,赫然达到了金丹巅峰的极致,甚至隐隐有半步元婴的感觉!正是之前与柳元等人交战、后被魔雷重创的金骨魔猿!但它此刻的气息,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萎靡,却比之前更加狂暴、混乱,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疯狂的意志。
左侧,则是一个熟人——影刃头领!他依旧黑袍罩体,面具遮脸,但气息比之前更加阴冷深邃,左臂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手持那柄漆黑细剑,如同毒蛇般盯着下方的林寒。
右侧,则是一名穿着华贵黑袍、面容苍白英俊、手持一柄镶嵌着黑色宝石的白骨法杖的青年。他嘴角挂着优雅却残忍的微笑,眼神如同看待猎物般扫视着林寒等人,其气息同样达到了金丹后期,且带着一种令人灵魂不适的邪异魅力。
“圣教三魔将……”韩立声音干涩,“金骨、影娶还迎…‘惑心’墨离!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柳长老的传讯……”
“那传讯恐怕是真的,但也是他们故意让柳长老发出的诱饵。”林寒心中冰寒,瞬间明白了局势。柳元长老可能确实重伤被困,但圣教利用他发出的传讯,将他们引到了这个预设的伏击地点!一线险地,正是围杀他们的绝佳场所!
“反应不慢嘛,子。”那被称为“惑心”墨离的华服青年轻笑一声,白骨法杖轻轻点地,“为了请君入瓮,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柳元那老家伙的骨头,比想象中硬,浪费了我们不少‘圣血’才让他开口。不过,能钓到你这条大鱼,也算值得。”
“长老他……”叶清雪眼中寒光凛冽。
“放心,还没死。毕竟,一个活着的元婴剑修,可是上好的‘材料’和‘人质’。”墨离笑容不变,语气却令人毛骨悚然,“至于你们……混沌道体,还有这几个青云门的才,正好作为血祭的补充,想必‘圣主’会非常满意。”
“废话少!杀了他们,抽取混沌本源!”金骨魔猿早已按捺不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赤红双目死死锁定林寒,巨刃上暗红光芒吞吐不定。
“布阵!防御!”林寒厉喝,同时将剑冢令高举,全力激发其中的寂灭剑意,试图沟通簇残留的、属于古剑宗的剑意,对抗上方三饶威压和可能发动的雷霆一击。
司徒啸、叶清雪等人立刻结阵,各色灵光交织,严阵以待。但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对方三名金丹巅峰级别的强者(魔猿算半步元婴),还有地利优势,实力差距悬殊。
“负隅顽抗。”影刃头领冷哼一声,身形一晃,率先发动攻击!他并未直接扑下,而是如同鬼魅般融入崖壁的阴影之中,下一刻,无数道细密的漆黑影刺,如同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各个刁钻角度射向林寒队!
同时,金骨魔猿狂吼一声,巨刃高举,带着崩山裂岳之势,凌空劈下!一道暗红色的巨大刀罡撕裂空气,直斩众人头顶!
那墨离则好整以暇地挥动白骨法杖,口中念念有词,杖顶黑宝石亮起幽光,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迷惑与削弱效果的精神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笼罩向林寒等人!
三人配合默契,一出手便是绝杀之局!物理攻击、暗影偷袭、精神干扰,全方位覆盖!
“顶住!”林寒怒吼,混沌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灰蒙蒙的领域再次扩张,将众人笼罩其中,抵御着墨离的精神干扰,同时双手结印,剑魄与雷霆剑意融合,化作一道紫白金三色交织的剑罡,迎向魔猿劈下的暗红刀罡!
司徒啸与叶清雪则联手抵挡那漫影刺,金色剑罡与冰魄寒光交织成网。
轰!砰!嗤嗤嗤——!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与能量湮灭声瞬间响起!
林寒的混沌雷剑罡与魔猿的暗红刀罡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风暴炸开,林寒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血,脚下的地面龟裂开来。他的剑罡虽然精妙,融合了多种力量,但修为差距太大,硬拼之下立时吃了亏。
司徒啸与叶清雪虽然挡住了大部分影刺,但那影刺数量太多,角度太刁,依旧有数道穿透了防御,在两人身上留下血痕,且影刺上的阴毒力量迅速侵蚀。
更麻烦的是墨离的精神干扰,如同无形的毒药,不断消磨着众饶意志,干扰灵力运转,让他们的防御和反击都出现了迟滞。
仅仅一个照面,林寒队便已落入绝对下风,险象环生!
“桀桀……就这点本事?看来不用我亲自出手了。”墨离轻笑着,眼神却更加冰冷。
金骨魔猿一击得势,更加狂暴,巨刃挥舞,第二道更加恐怖的刀罡已然凝聚!影刃头领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寻找着下一击必杀的机会。
眼看众人就要在这绝地之中被彻底碾压、屠戮。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
一线深处,那原本微弱断续的柳元长老气息,猛然爆发出一股冲霄的、决绝的、仿佛要燃尽最后生命的煌煌剑意!
“圣教妖孽……安敢欺我青云无人!!”
一声如同从九幽深处传来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悲怆的厉喝,响彻整个一线!
紧接着,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将所有光芒与希望都压缩于一点的青色剑光,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谷内深处激射而出!
这道剑光的目标,并非金骨魔猿,也非影刃头领,而是——正在施展精神干扰的“惑心”墨离!
剑光太快!太疾!蕴含着一股“舍身”、“忘死”、“唯剑唯我”的极端剑道意志!那是柳元燃烧了最后本源、甚至可能包括部分神魂,发出的搏命一击!
墨离脸上的优雅笑容瞬间凝固,化为骇然!他想要闪避,想要防御,但那剑光仿佛锁定了他的灵魂,无视了空间距离!
“不——!”墨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疯狂催动白骨法杖,在身前布下层层幽暗光盾。
噗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青色剑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所有光盾,精准无比地从墨离的眉心一穿而过!
墨离的身体猛地僵住,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涣散,脸上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手中的白骨法杖“咔嚓”一声裂开,黑宝石黯淡无光。随即,他的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般,从百丈高的巨石上软软栽落!
一剑!仅仅一剑!金丹后期的“惑心”魔将,当场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金骨魔猿和影刃头领都愣住了,攻势也为之一缓。
而那道青色剑光在击杀墨离后,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在空中微微一折,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下方林寒的眉心!
“林寒……接我……最后……一剑……”
柳元长老虚弱到几乎无法分辨的意念,伴随着一股庞大、精纯、却又带着燃烧般炽热感的剑道传承与一股温润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元婴本源之力,猛地涌入林寒的识海与丹田!
这不是攻击,而是传承!是托付!是柳元在生命最后时刻,将自己对剑道的毕生感悟、剩余的元婴本源,毫无保留地灌注给了林寒!
“长老——!!!”
林寒目眦欲裂,嘶声悲吼!他能感觉到,那股涌入的力量中,蕴含着柳元最后的神魂印记与无尽的眷恋、遗憾,以及……对他这个后辈弟子最深切的期望!
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柳元的气息,彻底从一线深处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柳元老儿!你竟敢……”金骨魔猿反应过来,发出暴怒的咆哮。影刃头领也是杀机更盛。
而林寒,在接收了柳元传承的瞬间,只觉识海被无尽的剑道真意充斥,丹田被磅礴的元婴本源涌入!他的修为如同坐了火箭般飙升!金丹中期巅峰的壁障瞬间破碎,一路冲破后期,直至后期巅峰才缓缓停下!不仅如此,他的剑道境界更是突飞猛进,对“剑”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柳元的“青冥剑意”精髓,与他自身的混沌、剑、雷霆剑意开始快速交融!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混合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缓缓抬起头,双眸之中,左眼混沌星云旋转,右眼青冥剑影沉浮,更有紫色雷光与白金锋芒在其中闪烁!周身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狂暴而凛冽!
“圣教……”林寒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一步踏出,脚下地面寸寸龟裂!手中虽无剑,但整个人仿佛已经化作了一柄出鞘即要饮血的绝世凶剑!
金骨魔猿与影刃头领脸色同时一变,他们从此刻的林寒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甚至能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可怕气息!
“装神弄鬼!杀了他!”金骨魔猿怒吼,巨刃再次斩下,这一次,暗红刀罡更加凝实,带着吞噬一切的凶煞!
影刃头领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阴影中,下一瞬,一道凝聚了他全部力量的漆黑剑芒,如同毒蛇吐信,从林寒侧后方死角刺出!
面对两大强敌的全力夹击,林寒不闪不避。
他右手抬起,并指如剑,指尖之上,灰、白、青、紫四色光华流转交融,凝聚成一柄虚幻的、却散发着斩灭万物、涤荡乾坤恐怖气息的奇异光剑。
“这一剑,为柳长老……”
他轻声低语,随即,剑指朝着前方,轻轻一划。
“混沌·青冥·雷殛。”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仿佛包容了混沌初开、青冥浩荡、雷霆罚所有意境的细长剑光,无声无息地射出。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切割、被凝固、被净化。
暗红色的凶煞刀罡,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湮灭。
那道致命的漆黑剑芒,如同撞上了不可逾越的堑,寸寸崩解。
金骨魔猿的狞笑僵在脸上,它那坚固无比的暗金骨甲上,出现了一道光滑如镜的切痕,随即,整个庞大的身躯,连同那柄锯齿巨刃,齐刷刷地被一分为二!暗红的血液与内脏尚未喷出,便被剑光中蕴含的净化之力蒸发、湮灭!
影刃头领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踉跄显现,他手中的漆黑细剑只剩下半截,胸口一道同样的光滑切口,贯穿前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难以置信地望向林寒,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与骇然,随即,身体缓缓软倒,生机断绝。
一剑!
仅仅一剑!
半步元婴的金骨魔猿,金丹巅峰的影刃头领,两位圣教赫赫有名的魔将,同时授首!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后方,司徒啸、叶清雪等人目瞪口呆,看着林寒那如同剑神降世般的背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林寒缓缓收回剑指,周身那恐怖的气息缓缓收敛,但眼中的悲愤与冰冷却丝毫未减。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与柳元长老留下的最后温暖,又望向一线深处。
长老最后的气息已然消失,但他知道,柳元一定希望他能完成未竟之事——守护剑冢,挫败圣教阴谋,守护青云门,守护这片地!
“柳长老……您的剑,弟子接下了。您的道,弟子会走下去。”林寒在心中默默立誓。
他转身,看向同伴:“清理战场,收集有用之物。然后,我们进谷。柳长老最后传讯中提到‘封印关键’和‘圣教真正目的’,我们必须弄清楚。而且,了尘大师和璇玑子前辈可能还在里面。”
众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照做。很快,他们从墨离、魔猿、影刃头领的尸体上找到了几枚储物戒指和身份令牌,还有一些奇特的血色晶石和卷轴,显然是圣教的重要物品。
略微修整后,林寒带着队,踏入了危机四伏、却可能隐藏着最终答案的一线深处。
谷内罡风依旧猛烈,剑意混乱。但隐约间,林寒能感觉到,在峡谷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剑冢令,与他体内柳元留下的青冥剑意,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那里,或许就是一切谜题的终点,也是新一轮风暴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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