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挣脱时,林寒发现自己并未立刻回归现实,而是置身于一片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流转的青色光晕。光晕之中,蕴含着磅礴的生机、威严的木灵道韵,以及一丝亘古苍茫的圣兽气息。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记忆片段,如同游鱼般在这片青色光海中沉浮。
他看到了无尽林海在远古时期的生机勃勃,万木参,灵兽奔走。看到了青龙圣兽的巍峨身影翱翔于林海之上,播撒甘霖,泽被苍生,其龙吟声可令枯木逢春,顽石生芽。看到了上古年间,地剧变,四象圣兽应劫而出,以自身本源与大道相合,布下“四象镇渊大阵”,稳固地四极,封印深渊裂隙,护佑此界安宁。青龙镇东,主生发,掌乙木,其封印核心便在这无尽林海祖脉之地。
他也看到了三千年前那场席卷古剑宗的浩劫,深渊魔气冲,四象封印虽未直接受损,但地动荡,气机牵引之下,各节点亦承受了巨大压力。青龙台封印虽未破裂,却也出现了细微的松动与损耗,一丝圣兽真魂碎片因消耗过度而自封印中逸散,沉眠于地脉深处,与无尽林海的生机缓缓交融。
最后,他看到了不久前的惨剧:暗影楼的鬼祟身影与叛逆妖族勾结,以仿制的“万虺毒珠”污染地脉灵枢,布下邪恶血祭大阵。那沉睡的青龙真魂碎片,在滔邪气与无尽怨念的侵蚀、刺激下,被强行污染、催化、扭曲,从沉眠的守护者,化作了充满怨恨与毁灭的“朽木邪龙”……那过程中的痛苦、挣扎、不甘,如同亲身经历,让林寒感同身受,神魂震颤。
“原来如此……”林寒的意识在这片青色光海中明悟。他明白了青龙台邪源的真正由来,明白了圣教手段之歹毒——他们不仅要破坏封印节点,更要亵渎、扭曲圣兽遗泽,使其化为己用,或彻底毁去。
就在这时,青色光海中心,一点最为明亮、纯净的青色光点缓缓浮现,化作一道模糊却威严仁慈的龙形虚影。它静静地看着林寒的意识,传递出一股欣慰、感激与托付的意念。
“混沌……之子……谢……解脱……吾之残力……赠汝……善护……东方……”
伴随着这股意念,那青色龙影缓缓消散,化作最精纯的乙木本源之力与圣兽道韵,如同百川归海,涌向林寒的意识,并透过某种玄妙的联系,与他现实中的肉身、丹田、无咎剑彻底融合。
与此同时,一段极其简短、却蕴含莫大威能的古老真言,烙印在林寒神魂深处:
“青龙真言·生生不息:东方甲乙木,青龙主生发。掌此真言,可引动东方乙木灵气,滋养万物,焕发生机,克制阴邪腐朽,亦能沟通木属本源……”
林寒的意识贪婪地吸收着这一牵他感到自己的神魂在这股精纯浩瀚的圣兽本源滋养下,迅速壮大、凝练,神识强度和范围都有了质的飞跃。对“木”之一道的理解,从未如此深刻透彻。那“生生不息”的真言,更是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层次木系大道的大门。
当他终于彻底消化了这份馈赠,意识缓缓回归现实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百骸传来的、如同新生的蓬勃活力,以及丹田内那翻覆地的变化。
他依旧躺在青木王庭临时营地的疗伤静室郑身下是柔软的灵草垫,空气中弥漫着清心宁神的药香与淡淡的木灵清气。
心念微动,神识内视。
丹田之内,那方混沌世界雏形,已然模样大变!
范围虽然没有扩大太多,但世界的“质地”却发生了根本性的提升。代表“土”的大地更加厚重凝实,隐隐有山川脉络的雏形。代表“水”的水潭扩大了许多,水质澄澈,生机盎然,玄武虚影沉浮其中,更加清晰。代表“金”、“火”的虚影也凝实了不少。
变化最大的,无疑是“木”!
原本只是一点生机虚影,此刻已彻底化作一片的、青翠欲滴的“森林”虚影,扎根于混沌世界的“大地”之上!林中灵雾氤氲,草木繁盛,甚至隐约能听到风吹叶动的沙沙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灵性!这片森林虚影,与整个世界紧密相连,五行轮转因它的壮大而变得更加流畅、自然、充满活力!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一个更加完美、更具生命力的五行循环正在初步形成!
世界中心的灰黑色剑虚影(寂灭归墟剑意),此刻也变得更加凝练深邃,剑身之上,除了原本的混沌纹路,竟隐隐多了一丝极其淡薄的青色龙纹,使其在终结寂灭的意蕴之外,多了一分“于毁灭中孕育新生”的勃勃道韵。剑意与整个世界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仿佛成了这方世界道的执法之剑。
而林寒的修为,在水到渠成般吸收了青龙残魂本源与大战感悟后,已然稳稳踏入了筑基中期!并且根基之深厚,灵力之精纯雄浑,远超同阶修士数倍不止!混沌灵力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青龙乙木的本源气息,使其包容、净化、滋养的特性更上一层楼。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云缓缓旋转,其中一点青翠的生机之光格外醒目,深邃而灵动。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在静室门口响起。
叶清雪端着一碗碧绿的药汁走了进来。她依旧白衣胜雪,容颜清丽,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好好休息。看到林寒苏醒且气息非但没有萎靡,反而更显深沉浩瀚,她冰眸中掠过一抹惊讶。
“叶师姐,我昏迷了多久?”林寒坐起身,接过药碗。药汁入口微苦,随即化为精纯的灵力与生机融入四肢百骸,是上好的疗伤滋补灵药。
“三日。”叶清雪言简意赅,“青龙台邪源已彻底拔除,残留邪气正在青木王庭组织下缓慢净化。祭坛被毁,四名圣教祭司三死一俘。暗影楼与叛逆妖族残部溃散,王庭正在清剿。赤阳师伯、玄师伯与青霖妖王等皆受了些伤,正在调养,但无大碍。宗门已接到捷报,掌门传讯嘉奖,并令我等协助王庭稳定局势后,再行定夺归期。”
三言两语,便将战局后续交代清楚。
“那名被俘的祭司呢?可问出什么?”林寒更关心圣教的情报。
叶清雪摇头:“那祭司神魂中被下了极厉害的禁制,一旦触及核心记忆便会自毁。王庭擅长神魂之术的太上长老联手玄师伯尝试破解,也只得到一些零碎信息,确认他们是隶属于‘圣教’‘东方青龙殿’的祭司,此次行动代号‘朽木逢春’,旨在污染青龙台,催化邪龙,为后续更大的计划做准备。其他如圣教总坛、更高层人物、具体计划等,一概不知。那祭司在吐露这些后,禁制触发,神魂俱灭。”
林寒眉头微皱。圣教的谨慎与狠辣,超乎想象。一个金丹期的祭司,舍弃就舍弃,核心机密保护得如此严密。
“另外,”叶清雪顿了顿,看向林寒,“青霖妖王与几位王庭太上长老,想见你。当日在战场上,你净化邪龙,引动青龙残魂馈赠的景象,许多妖族都看到了。他们……似乎对你有些特别的期待。”
林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青龙圣兽乃是妖族共尊的图腾圣灵之一,尤其对于青木王庭这等木属性妖族而言,意义非凡。自己得到了青龙残魂的认可与馈赠,在妖族眼中,恐怕已不仅仅是人族盟友那么简单。
“我稍后便去拜见。”林寒喝完药,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周身力量充盈,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看向静立在旁的叶清雪,真诚道:“叶师姐,多谢你当日援手。若非你的‘刹那永恒’冰封住邪龙节点,我绝无可能成功。”
叶清雪冰眸微垂,语气依旧平淡:“分内之事。你既为道子候选,肩负重任,护你亦是护宗门未来。”话虽如此,她耳根却似乎微微红了一瞬,转身道:“既然你已无碍,我便去回复长老。青霖妖王他们在王庭主帐等候。”完,便快步离去。
林寒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位冰系骄,似乎越来越不“冷”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无咎剑负于背后。剑身传来一阵亲昵的嗡鸣,似乎也因吸收了部分青龙本源而更加灵性十足。
走出静室,营地的气氛与三日前已大不相同。虽然依旧能看出战斗的痕迹,但笼罩的绝望与压抑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忙碌重建的生机。许多妖族战士看到他,纷纷投来敬畏、好奇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目光,远远地便躬身行礼,口称“林恩公”或“青龙使者”。
林寒一一颔首回礼,在一位妖族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了位于营地中央、由数棵巨大古木自然生长环绕而成的青木王庭主帐。
帐内,青霖妖王端坐主位,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左右两侧,除了赤阳真人、玄真人外,还有四位气息浑厚、形态各异的妖族太上长老,其中两位林寒在战场见过,另外两位显然是刚从王庭核心赶来。叶清雪也侍立在赤阳真人身后。
“晚辈林寒,见过青霖前辈,诸位前辈。”林寒入内,恭敬行礼。
“林友不必多礼,快快请坐!”青霖妖王态度极为和蔼,甚至亲自示意侍从在林寒面前摆上一个与他几乎平齐的座位,足见重视。
“林寒,你身体可恢复了?”赤阳真人关切问道,眼中满是赞赏。
“回师伯,已然无恙,且略有精进。”林寒答道。
“好!好!此番青龙台能转危为安,你居功至伟!”玄真人抚须笑道,“尤其是最后净化邪龙那一幕,当真令老夫叹为观止。混沌之道,果然玄妙无穷!”
几位妖族太上长老也纷纷点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林寒,感受着他身上那隐隐散发出的、与青龙圣兽同源的精纯气息,既有敬畏,也有探究。
“林友,”青霖妖王神色一正,开口道,“此番邀你前来,一是代表青木王庭,再次感谢你与青云门的倾力相助,挽救了无尽林海万千生灵,也保住了青龙台封印。此恩,王庭永世不忘。”
“前辈言重了,同抗邪魔,守护苍生,本是我辈修士应为之事。”林寒谦逊道。
“其二,”青霖妖王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寒,“是想与你商议一事。你得到了青龙圣祖残魂的认可与馈赠,身具圣祖本源气息,又持有那柄神秘的古剑……于无尽林海,于木属妖族而言,你已非同寻常。王庭几位太上长老经过商议,并征得赤阳、玄两位道友同意,想邀请你,担任我青木王庭的‘青龙圣使’!”
“青龙圣使?”林寒一怔。
“不错。”一位鹿首人身的太上长老开口,声音苍老而温和,“此非实权职位,更像是一种荣誉与纽带。圣使无需常驻王庭,亦无需处理俗务。但当王庭面临重大危机,尤其是涉及木灵根本或圣祖遗泽时,圣使有责任知晓并可在力所能及时相助。同时,圣使在王庭享有崇高地位,可调动部分王庭资源,获得妖族友谊,并自由出入无尽林海大部分地域,参悟与木灵相关的古老遗迹。这既是对你功劳的回报,也是希望借此加强王庭与青云门,尤其是与你之间的联系。”
另一位虎背熊腰的太上长老补充道:“圣教此次阴谋虽破,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四象封印危机四伏,未来难免再有风波。王庭与青云门,乃至所有正道力量,必须更加紧密地联合。你作为连接点之一,至关重要。”
林寒看向赤阳真人与玄真人。赤阳真人微微点头:“此事我们与掌门传讯商议过,掌门认为,此乃加强两域联盟、应对未来大劫的好事,对你而言也是机缘,应予支持。但最终是否接受,取决于你自身意愿。”
林寒沉吟片刻。这“青龙圣使”身份,利大于弊。不仅能获得妖族友谊与资源,加深对木灵大道的理解,更能将自己与四象封印的东方节点更紧密地联系起来,对未来应对圣教阴谋、探寻自身混沌大道都有益处。责任固然有,但本就是自己愿意承担之事。
“承蒙青霖前辈与诸位长老厚爱,晚辈愿担此任,定当不负所托,尽力维护王庭与无尽林海安宁,共抗邪魔。”林寒起身,郑重应下。
“好!好!好!”青霖妖王大喜,当即取出一枚通体翠绿、形似龙鳞、散发着浓郁生机与威严气息的令牌,亲自交给林寒,“此乃‘青龙令’,乃圣使信物,亦是通往王庭几处秘地与调动资源的凭证。见此令,如见本王!”
林寒双手接过,令牌入手温润,隐隐与自身丹田内的青龙本源产生共鸣。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青木禁卫统领(虎妖)神色凝重地快步而入,单膝跪地:“禀王上,诸位长老!巡林卫队在清理西北方向邪气残留区域时,发现异常!在原本祭坛废墟深处,找到一处被隐藏的短程传送阵残骸!根据残留痕迹推断……在邪龙被净化、祭坛崩溃前,似乎……有不止一道气息,通过传送阵离开了!方向……疑似指向北方!”
帐内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北方?那里是北域,青云门所在,也是玄武台、剑冢所在!更是……圣教与暗影楼在北域活动最频繁的区域!
“难道……他们还有后手?或者,这次青龙台之战,根本就是声东击西?”玄真人脸色阴沉。
“立刻检查传送阵残留的所有波动细节!不惜代价,追溯可能的落点范围!”青霖妖王霍然起身。
林寒握紧了手中的青龙令和无咎剑柄,心中警兆骤升。
圣教的阴影,果然如跗骨之蛆,从未真正远离。青龙台的胜利,或许只是暂时打断了他们的部分计划,却也可能迫使他们将更多的力量与阴谋,投向其他方向,尤其是……北域!
他必须尽快返回宗门了。静虚石室的闭关,深渊种子的感应,四象封印的其他节点,以及那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圣教与暗影楼……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面对和解决。
东域的烽烟暂熄,但北域的空,恐怕正有更浓重的乌云,在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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