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衍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沈家院门口激起了层层涟漪。
“正式拜见长辈”？
“有些约定”？
所有饶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在谢君衍和沈宁玉身上，充满了震惊与巨大的疑问。
就连刚走出来的草，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惊讶地望过来。
沈宁玉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把谢君衍骂了无数遍。
这家伙，果然还是把话题引向了这个方向！
她硬着头皮跳下车，赶在家人发出更多疑问前，赶紧打断这凝固的气氛：
“娘，大爹，二爹，哥哥们，外面冷，先进屋！东西也得赶紧搬进去！
三哥，快来帮忙，这次又拉回来一车红薯和淀粉！”
她试图用年货转移注意力。
沈石虽然满心好奇，但听到“红薯”、“淀粉”，还是立刻响应：
“对对对！先搬东西！六妹带回来的可是好东西！爹，二哥四弟五弟，快来搭把手！”
几个壮劳力立刻上前，草也懂事地跟着帮忙拿些轻便东西。
大家打开车厢，看到里面塞得满满的麻袋、筐篓，都暂时压下了疑问，七手八脚地开始搬运。
沈宁玉指挥着：
“心些，麻袋里是淀粉，怕潮。筐里是红薯干。那几个筐是种薯，千万轻拿轻放！”
沈秀和孙河也忙着安排东西往哪里放，但眼神不时地瞟向气定神息偶尔还会搭把手的谢君衍，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好不容易将一车东西卸完归置好，堂屋的炭盆烧得旺旺的，饭材香气也越来越浓。
众人重新聚到堂屋，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所有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谢君衍和沈宁玉身上。
沈秀作为一家之主，深吸一口气，看向谢君衍，语气尽量温和但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
“谢公子，您方才在门口的话……恕我愚钝，您和玉姐儿之间，到底是什么‘约定’？又为何需要‘正式拜见’我们？”
谢君衍微微一笑，姿态优雅地拱手一礼，目光扫过沈家每一位长辈，语气清晰而坦然：
“伯母，诸位叔伯，此事确应由晚辈来明。并非什么不可告人之约，而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决定直言不讳，
“而是晚辈与宁玉，已在县衙户房登记婚书，有了夫妻名分。按礼，自当来拜见各位长辈。”
“什么？！婚书？！”
“夫妻名分？！”
堂屋里瞬间炸开了锅！除了早有心理准备的林松，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秀脸色煞白，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赵大川赶紧扶住。孙河倒吸一口凉气。
沈家兄弟们更是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草也眼睛瞪得圆圆的。
“玉姐儿！这、这是真的吗？！你什么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秀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向女儿。
“谢公子！这……”赵大川又惊又怒，看向谢君衍的眼神带上了警惕，“玉姐儿还这么！你是不是……”
沈宁玉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挡在谢君衍身前半步，面向家人，脸上带着豁出去的镇定，声音响亮地承认：
“娘，大爹，二爹，三爹，哥哥们，是真的。谢公子现在……确实是我在官府登记在册的夫郎。”
在家人再次惊呼前，她语速加快，抢着解释：
“但这是我主动提的！是我求他帮这个忙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宁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咱们云朝的律法，娘你们都知道，女子满十八需娶三夫，否则要缴重税，甚至被官府随便指配几个不知根底的人。我不想那样！”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倔强和无奈：
“当时谢公子旧疾复发，情况危急，我恰好……恰好用了个偏方，侥幸救了他。他欠我一条命。
我就想着，反正迟早要有这么一遭，不如就用这个恩情，请他帮我这个忙，先登记占一个名分，省了将来的大麻烦。这样对我好，对他……当时也能安心养病，所以我们就去县衙办了手续。”
她巧妙地将“灵泉水”替换为“偏方”，并强调是自己“主动要求”且对方“同意”作为报恩。
“我当时想着，就是走个形式，互不干涉，各过各的……所以就没立刻跟家里，怕你们担心，也怕你们不同意。”
她低下头，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认错的味道。
堂屋内一片寂静。
众人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信息。
这时，谢君衍适时开口，语气温和而诚恳，补充道：
“伯母，诸位叔伯，此事确是君衍考虑不周，当时病中昏沉，未能及时前来拜见明，让长辈们受惊、担忧了。
但宁玉于我有再造之恩，慈力所能及之事，君衍自是义不容辞。
虽起初是权宜之计，然既已登记，名份已定，君衍便绝不会轻视慢待。
此次前来，正是希望能正正式式地拜见各位，表明心迹。”
他把“报恩”和“尊重”的姿态做得很足，反而让本想发作的赵大川等人不好再什么。
沈宁玉趁机再次转移话题，指着搬进来的东西：
“娘，大爹，二爹，除了这事，还有件大好事！就是我带回来的这些红薯和淀粉！”
她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实实在在的粮食，
“这东西产量极高，耐旱，味道好又顶饱！我打算明年开春就在咱自家地里试种！
若是成功了，以后咱们家、甚至咱们村，就不怕荒年了！”
沈石立刻兴奋地附和：
“对对对！娘，爹，六妹没骗人！那红薯干可甜了！粉条也好吃得紧！”
沈秀看着女儿，又看看一旁气度非凡、言辞恳切的谢君衍，再看看兴奋的儿子们，心里五味杂陈，乱成一团。
她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在年节下再多苛责女儿，只得暂时压下满腹的忧虑和疑问，疲惫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这事……太大了，等过了年，咱们再慢慢细！先吃饭，先吃饭！菜都快凉了！”
然而，这顿年关前的团圆饭，气氛远不如想象中热闹。
虽然菜肴丰盛，但大人们都有些食不知味，心思各异地偷偷打量着安静用餐、举止无可挑剔的谢君衍，和埋头苦吃、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沈宁玉。
草安静地吃着饭，眼神却不时在两人之间悄悄流转。
饭后，沈秀立刻找了个借口，将沈宁玉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沈秀脸上的强装镇定终于垮了下来，她拉着女儿的手，眼圈微红：
“玉姐儿，你跟娘实话，真的只是你的那样？只是让他帮个忙占个名分？
娘看那谢公子……那通身的气派，绝非常人。你与他牵扯上，这到底是福是祸？
将来可怎么脱身？万一他家里不答应，找来可怎么办？”
沈宁玉反握住母亲的手，但语气坚定：
“娘，您放心。当时情况特殊，他需要活命，我需要个名分，算是……各取所需，好了互不干涉的。
他家里……想必也看不上我这么个农家女，等风头过了，或者我想办法攒够了钱不用怕罚款了，总能找到机会把这名分解除了。
现在只能先这样了，总比被官府随便指配一个不知根底的要强，您是不是？”
她只能这样安慰母亲，也安慰自己。灵泉水的秘密是绝对不能的，那比“协议夫郎”更要命。
沈秀看着女儿稚嫩却写满坚持和些许无奈的脸，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
“唉，我的儿……你从就主意大……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可真是……太大胆了……”
母女俩在房间里着体己话，而堂屋外，谢君衍正站在屋檐下，望着院中飘落的雪花，听着远处隐约的爆竹声，唇角微扬。
【娘子，倒是会避重就轻。不过，既然进了这门，名分已定，岂是你想‘解除’便能‘解除’的？协议？我谢君衍认下的，可从来就不只是那一纸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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