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曙光号”破冰船正以最高速逃离那片死亡海域，引擎的轰鸣声中透着一股仓皇。船尾后方，原本他们进入的那个冰层洞口早已消失，只留下一片看似平整、实则内部正酝酿着毁灭风暴的冰原。
空依旧苍白，但那种苍白现在感觉像一块等待降下的裹尸布。
医疗室内，气氛凝重。桑尼脸色惨白地躺在简易病床上，鼻子里塞着止血棉，太阳穴上贴着生物电极贴片，监测着他依旧混乱的脑波。
“脑部轻微出血，神经束过载……妈的，那玩意儿的精神攻击比物理攻击还狠。” 随队医生，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低声对凌霜华和山魈道，“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他的设备……基本报废了。”
凌霜华看着桑尼那台被烧得焦黑、屏幕碎裂的终端，心沉了下去。那里面装着找到女儿的唯一线索。
“数据……能恢复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尽力……” 桑尼虚弱地睁开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霜华姐……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得聊东西……在我们逃出来前……”
（内心独白 - 凌霜华）：不仅仅是坐标……他还看到了什么？主脑崩溃的真相？
突然，船体猛地一震！并非来自水下撞击，而是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颤抖！桌上的医疗器械叮当作响。
“又怎么了？！” 铁砣扶着墙稳住身形，脸色难看。
船长惊慌的声音从广播传来：“所有人员固定好自己！外部能量读数再次飙升！冰层……冰层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都市，顶层公寓。幻月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的身体终于停止了颤抖。那源自灵魂链接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尽的虚脱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灯火璀璨、井然有序的人类都市，与她刚刚在“墟”中感受到的、属于主脑的狂暴、痛苦与恐惧，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内心独白 - 幻月）：它在害怕……伟大的、永恒的主脑，竟然在害怕？害怕那些渺的人类？害怕……“虚空之潮”？我们倾尽所有，模仿、替换、渗透，像躲在巨人影子里的窃贼，只为了活下去……可这样的生存，与它在痛苦中展现出的“疯狂”，又有何区别？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具完美无瑕、却冰冷如同躯壳的人类拟态。凌霜华那绝望又坚韧的眼神，阿黄那源自本能的恐惧狂吠，母亲发现胎记消失时那瞬间冰封的表情……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意识中回放。
“我……是什么？” 她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虚弱的意志，如同钢针般刺入她的意识——
【主脑指令（残余波段）】：叛徒……干扰源……定位……清除……所有不稳定单元……包括……你……
指令模糊，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但那股杀意是如此清晰！主脑在清理门户！它不仅要将凌霜华队抹杀，还要清除所有在刚才混乱中表现出“不稳定”的个体——包括她，幻月！
幻月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两道冰冷的竖线！
北极冰原上，“北极曙光号”的前方和左右两侧，冰层接连不断地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咔嚓！轰——！”
数个体积堪比型山丘的潜鳞者战争单位，破冰而出！它们不再是守卫那种人形生物，而是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生物兵器！有的如同多足巨蝎，尾部是闪烁着能量电弧的尖刺；有的像是覆盖着厚重骨甲的蠕虫，头部是不断旋转、布满利齿的钻头；还有的如同漂浮的、散发着强电磁干扰的幽蓝水母……
它们的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将“北极曙光号”彻底埋葬在这片冰海！
“全员战斗岗位！所有武器系统解锁！这不是侦察，是战争！” 船长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重机枪的火舌、导弹的尾焰、以及船上型能量武器的光束，瞬间照亮了苍白的极昼空！爆炸声、冰层碎裂声、生物兵器刺耳的嘶鸣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铁砣！去左舷支援！山魈，右舷交给你！” 凌霜华迅速下令，她自己则冲向了船尾的武器操作平台。她不再是需要保护的调查员，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在枪林弹雨中也能保持绝对冷静的“雪鸮”。
“桑尼！别管你的脑袋了！有没有办法干扰它们？哪怕一点点！” 凌霜华在通讯器里喊道。
桑尼挣扎着坐起，忍着眩晕，连接上船载系统的备用接口：“我……我试试……用刚才记录的主脑崩溃时泄露的杂乱频率……反向放大输出……可能……可能能让它们也‘难受’一下！”
他敲下一串代码，将之前记录的那段充满痛苦和混乱的精神杂波，通过船上的大型通讯阵列，全力播放了出去！
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生物兵器，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扭曲，甚至有的开始像之前的守卫一样互相攻击！主脑的“疯狂”，通过桑尼的“广播”，成为了它们无法承受的毒药！
就在“北极曙光号”与生物兵器陷入惨烈消耗战，船体多处受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时——
突然间，所有生物兵器的动作猛地一僵！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这些狰狞的战争机器，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北极曙光号”，如同潮水般退向冰原深处，再次撞破冰层，沉入了黑暗的海水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更加诡异！
“怎……怎么回事？” 铁砣抹了把溅到脸上的、冰混合着暗蓝色粘液的东西，一脸茫然。
“它们……撤退了？” 山魈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警惕。
凌霜华紧紧盯着那些生物兵器消失的冰洞，心脏狂跳。
（内心独白）：不是撤退……是被召唤回去了？主脑恢复了？不……如果是主脑恢复，第一件事应该是彻底毁灭我们。这更像是……更高的优先指令？内部出现了比消灭我们更重要的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都市，幻月刚刚以自己的最高权限，向北极巢穴的所有作战单位，下达了一条伪装成“主脑最高紧急指令”的虚假命令——
【幻月（伪造指令）】：所有作战单位，立即撤回至“育婴房”核心区域，最高优先级，护卫“生命火种”免受地心族趁虚而入！重复，最高优先级！
她利用了主脑崩溃后系统的混乱，以及刚刚从凌霜华队“帮助”下窥探到的、关于“地心族”的只言片语，编造了一个足以调动所有兵力的、合情合理的理由。
极地冰原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北极曙光号”伤痕累累的船体，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凌霜华疲惫地靠在船舷上，望着远方。他们活下来了，带着可能找到女儿的坐标，和关于潜鳞者、地心族、“虚空之潮”的惊秘密。
而在都市的顶层公寓，幻月虚脱地滑坐在地。她刚刚背叛了她诞生以来所认知的一牵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凌霜华是否会接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那里，因为过度透支权限和精神力，皮肤下隐约浮现出几片细微的、冰冷的、属于她本体的蓝色鳞片。
一滴温热的液体，再次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那些鳞片上，发出轻微的“嗤”声，蒸发成一缕微弱的白气。
神，也会哭泣。
而叛神者，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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