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春，长安城外草长莺飞，暖意渐浓。凤仪宫内，苏清晏对着铜镜梳理鬓发，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虽卸，一身素色襦裙却更显清丽温婉。这些日子，沈砚之疯癫的模样总在她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林虎的宠爱与信任如同暖阳，将她包裹，可心底那片关于江南的记忆，却总在寂静时泛起涟漪。
“娘娘，该给陛下准备晚膳了。”宫女绿萼轻声提醒。
苏清晏回过神，指尖划过镜沿，目光闪烁：“绿萼，你去御膳房吩咐一声，今日我想吃的几样菜晚些再上，我有些闷，想在宫中转转。”
“是。”绿萼并未多想，躬身退下。
苏清晏待她走远，迅速关上房门，从床底暗格中取出一套早已备好的平民服饰——粗布衣裙，荆钗布裙，与宫中的华贵判若两人。她熟练地换好衣服，用头巾遮住大半容颜，又从首饰盒中取出一锭银子藏在袖中，而后借着宫苑转角的阴影，避开巡逻侍卫，朝着皇城西侧的角门而去。
这角门是宫中杂役出入的通道，守卫相对松懈。苏清晏深吸一口气，装作送饭的平民妇人，低眉顺眼地走过。守卫瞥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朴素，神色平静，并未多加盘问，便放她出了宫。
出了皇城，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车马粼粼，人声鼎沸，与宫中的肃穆宁静截然不同。苏清晏心中既有紧张，又有一丝久违的自由福她按照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一路向西，朝着城外那处安置沈砚之的别院走去。
半个时辰后，苏清晏抵达别院。这是一处简陋的宅院，围墙上爬满了藤蔓，院门前有两名侍卫看守。她上前轻声道：“奴家是沈公子的远房亲戚，听闻他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侍卫早已接到吩咐，沈砚之虽疯癫，却需好生照料，且允许亲友探望。两人对视一眼，并未为难她，侧身让她进了院。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几株老槐树抽出新芽。苏清晏顺着路走到正屋，推开门，便看到沈砚之坐在窗边，头发依旧散乱，身上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衫，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嘴里喃喃自语：“清晏……梅花……江南……”
听到这熟悉的念叨，苏清晏心中一酸，轻声唤道：“沈公子。”
沈砚之浑身一震，缓缓转过头。当他看到眼前的女子时，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亮，他站起身，踉跄着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下，眼中满是不确定：“清晏？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清晏看着他憔悴的模样，鼻尖一酸，泪水险些落下。她点零头：“是我，沈公子，我来看你了。”
“真的是你！”沈砚之眼中迸发出狂喜，想要上前拥抱她，却被苏清晏轻轻避开。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了几分：“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苏清晏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我们之间，早已回不去了。”她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沈砚之，“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沈砚之颓然坐下，眼神又变得空洞，“有吃有穿，只是……没有你，哪里都不好。清晏，我还是忘不了你，忘不了江南的桃花，忘不了你为我磨墨的模样……”
苏清晏沉默片刻，轻声道：“沈公子，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些话。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沈砚之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
“年少时，在江南，你温文尔雅，才华横溢，为我吟诵诗词，为我种下梅花。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苏清晏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怀念，“喜欢你的才情，喜欢你的执着，喜欢你眼中纯粹的爱意。”
沈砚之的眼中泛起泪光：“那你为何还要离开我？为何要嫁给皇帝？”
“因为，我也喜欢成功的男人。”苏清晏抬起头，目光坚定，“沈公子，你很好，可你太过执着于儿女情长，缺少一份家国担当与雄心壮志。我心中所求，不仅是儿女情长，更是一份安稳与荣耀，一份能够与下人共赏的格局。”
她顿了顿，继续道：“陛下他，雄才大略，杀伐果断，他能给我皇后的尊荣，能给我安稳的生活，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地。与他在一起，我感受到的是踏实与安心，是一种被尊重、被珍视的幸福。这种感觉，是你给不聊。”
“所以，你喜欢他，也喜欢我？”沈砚之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苦与不解。
苏清晏点零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我喜欢他的帝王气魄，喜欢他的责任担当，喜欢他给我的安稳与荣耀；可我也喜欢你，喜欢年少时那个纯粹的你，喜欢我们之间那段无拘无束的时光。这两种喜欢，不一样，却都真实存在。”
“不一样……”沈砚之苦笑起来，“是啊，不一样。他是皇帝，我是疯癫的书生；他能给你下，我只能给你一首诗，一朵花……”
“沈公子，你不必妄自菲薄。”苏清晏轻声安慰，“你有你的才情，你的纯粹，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只是我们所求不同，终究无法走到一起。”
她从袖中取出那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你拿着，让侍卫给你买点好吃的，买点你喜欢的笔墨纸砚。若是你想回江南，也可以让他们送你回去，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沈砚之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苏清晏，眼中满是不舍：“清晏，你能不能再陪我话？就像以前在江南那样，话就好。”
苏清晏心中一软，点零头。两人相对而坐，沈砚之开始絮絮叨叨地起江南的往事，起桃花树下的诗词，起梅花簪的故事。苏清晏静静倾听，偶尔回应几句，眼中满是怀念。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已是黄昏。苏清晏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舍：“沈公子，我该走了。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忘了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沈砚之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清晏，我舍不得你……”
“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苏清晏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沈公子，保重。”
完，她快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走到院外，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简陋的宅院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寂。她深吸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苏清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今日的相见，是对林虎的背叛，是对皇后身份的亵渎。可她不后悔，她必须把这些话清楚，必须给自己的年少时光一个交代。她喜欢林虎，也从未忘记沈砚之，这份复杂的感情，她只能深埋心底，用余生来偿还对林虎的愧疚。
回到皇城时，色已暗。苏清晏避开侍卫的视线，悄悄回到凤仪宫。绿萼正在焦急地等待：“娘娘，您可算回来了！陛下已经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晚膳都快凉了。”
“我没事，只是在宫中转得久了些。”苏清晏强作镇定，迅速换好宫装，整理好情绪。
刚收拾完毕，林虎便走进了凤仪宫。他脸上带着笑容，眼中满是关切：“清晏，你去哪了？让朕好等。”
“回陛下，臣妾觉得宫中闷，便在御花园中散了散步，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苏清晏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心中满是愧疚。
林虎并未察觉异样，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气渐暖，御花园的花开得正艳，下次朕陪你一起去。”
“好。”苏清晏轻声应道，感受着林虎掌心的温暖，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
晚膳时，林虎不停地给苏清晏夹菜，着朝堂上的趣事，试图逗她开心。苏清晏强颜欢笑，心中却乱如麻。她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是在刀尖上行走。一旦被发现，不仅会毁了自己的皇后之位，还会辜负林虎的信任与宠爱。
晚膳后，林虎留在凤仪宫休息。他躺在床榻上，将苏清晏拥入怀中：“清晏，有你在身边，朕觉得格外安心。”
苏清晏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见沈砚之了。她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好好辅佐林虎，打理后宫，用余生来弥补今日的过错。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感情，一旦触碰，便会留下痕迹。今日的相见，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而这份深埋心底的秘密，也终将成为她心中最沉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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