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魂谷边缘,废矿道深处。
逼仄的石缝内,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沈墨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燃魂血遁的后遗症极其严重,神魂如同被万千细针穿刺,道基布满裂痕,每一次微弱的灵力运转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若非混沌道基包容性极强,坚韧远超同阶,加之《万煞炼狱经》对痛苦的非人忍耐力,他早已道消身殒。
石猛守在一旁,粗犷的脸上写满忧虑,心翼翼地将捣碎的、散发着腥臭的“黑腐草”药膏涂抹在沈墨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这是陨星海底层修士常用的、以毒攻毒的粗劣疗伤方式,药性狂暴,痛苦异常,却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呃……”药力侵入,沈墨身体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衣衫,但他紧咬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是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响。相比神魂燃烧的痛楚,这肉身的折磨,反而让他有种还“活着”的真实福
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透顶。混沌道基黯淡,漩涡旋转迟滞,几乎无法从外界汲取能量。擎枪魄虚弱不堪,沉寂在识海深处。怀中的混沌元胚更是如同顽石,毫无反应。唯一的慰藉,是守护者血脉深处那股不屈的意志,依旧如微弱的火种,支撑着他的灵台不灭。
“必须尽快恢复一丝战力……”沈墨心中紧迫。那占据云芷身体的“血饕”邪魔,如同悬顶利剑,随时可能追来。巡司的追兵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尝试引导一丝微弱的神识,触碰怀中那枚暗枭的钩镰碎片。碎片冰冷,上面那道空间坐标印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清晰。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驱虎吞狼!借巡司之力,对付“血饕”!
但这计划风险极大,如同刀尖跳舞。首先,他需要恢复部分实力,至少要有催动这印记、并能短暂干扰其气息、伪装成意外触发或“血饕”所为的能力。其次,要精准控制信息泄露的时机和内容,既要引起巡司足够重视,又不能暴露自身,最好能嫁祸给“血饕”。最后,必须在两虎相争时,有足够的能力火中取栗,甚至……尝试救回云芷!
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但确是绝境中唯一可能翻盘的险棋!
“石大哥,”沈墨睁开眼,声音沙哑,“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墨道友请讲!石猛万死不辞!”石猛立刻挺直腰板。
“第一,尽可能收集附近能找到的所有蕴含煞气、死气的矿石、妖兽残骸,品阶不论。第二,留意是否有其他幸存的修士聚集点,特别是消息灵通之处,心打探关于‘腐骨林’和‘煞尸王’的消息,但绝不可暴露我们的行踪。”
腐骨林,是厉血狼提及可能藏影镇魔碑残片”的地方。若想增加对付“血饕”或巡司的筹码,这东西或许关键。而煞气资源,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修复混沌道基的方法——引煞入体,以《万煞炼狱经》强行炼化!虽然后患无穷,但已别无选择。
石猛虽不解其深意,但见沈墨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这就去!墨道友你安心疗伤!”罢,拿起一柄残破的骨刀,悄然钻出矿道。
石猛离开后,沈墨再次闭上双眼,全力对抗伤势。他不再试图温和疗养,而是开始主动引导矿道深处弥漫的、稀薄而混乱的煞气入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混沌道基的特殊性,给了他一线生机。
“嗤嗤……”灰黑色的煞气如同毒蛇钻入经脉,所过之处,本就破损的经脉如同被腐蚀般剧痛。沈墨额头冷汗直流,身体筛糠般抖动,但他意念高度集中,全力运转《万煞炼狱经》,将那一丝丝煞气强行剥离、炼化,融入千疮百孔的道基之郑过程痛苦万分,进展缓慢,但道基的裂痕,的确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弥合。
时间在痛苦煎熬中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石猛带回了一些低阶的煞铁矿和几具干瘪的妖兽骸骨,还带回一个消息:附近几个聚集地都在传闻溪灵谷被一恐怖邪魔占据,黑煞帮覆灭,人心惶惶。关于腐骨林,只打听到那里是绝地,煞尸成群,无人敢深入。
沈墨默默记下,将煞铁矿握在手中,继续他的“自残式”修炼。
五日后,在消耗了所有石猛收集来的资源后,沈墨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修为勉强恢复到了筑基初期水准,但根基受损严重,战力十不存一。然而,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如同磨砺后的刀锋。
是时候了。
他取出那枚钩镰碎片,目光凝重。想要完美实施计划,必须先彻底理解这印记的构造。
他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碎片内部。顿时,一个复杂精密的微型阵法结构呈现在他“眼前”。这阵法充满了巡司特有的冰冷、秩序感,核心处有一个微的空间信标,正在以某种规律波动。
“果然是单向传讯印记,而且有身份识别和溯源功能……”沈墨心中凛然。若直接激发,巡司立刻就能锁定位置和激发者气息。
他尝试用混沌道基的气息模拟“暗枭”的灵力波动,缓缓接触印记。印记微微一亮,但随即传递出一股排斥釜—混沌气息与巡司功法格格不入。
“不行,模拟不了。”沈墨皱眉。强行激发,就是自投罗网。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想到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利用混沌道基的“同化”特性!以自身神识为引,包裹一丝混沌本源,极其心地“污染”这印记的识别模块,使其产生误判,伪装成被某种“高等阶混沌邪力”(即“血饕”的气息)冲击后产生的异常波动,再触发求救信号!
这需要他对神识有极其精妙的操控,对混沌本源的领悟也需足够深入,否则一旦失控,要么印记崩溃,要么自身神识被巡司的禁制反噬重创。
他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指尖逼出一缕淡不可见的混沌之气,混合着高度凝聚的神识,如同最细微的手术刀,缓缓刺向印记的核心结构。
时间仿佛凝固。豆大的汗珠从沈墨额头滑落。他的神识在微观层面与巡司的禁制进行着凶险的博弈。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有好几次,印记光芒剧烈闪烁,险些触发警报,都被他以超乎寻常的耐心和精准控制力强行稳住。
这是一个极其消耗心力的过程。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沈墨脸色已苍白如鬼,神魂阵阵刺痛,才终于完成了对识别模块的极其细微的“篡改”。
“就是现在!”
他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引导那被“污染”的印记,模拟出被一股充满吞噬、邪恶意味的混沌力量(模仿“血饕”气息)猛烈冲击的假象,同时触发了内部的核心求救信标!
“嗡!”
钩镰碎片猛地一亮,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特定频率和混乱信息的空间波动,瞬间穿透矿道,没入虚空,朝着某个遥远而未知的坐标传去!信息内容经过沈墨的“加工”,大致为:“遭遇未知高阶混沌邪魔袭击……疑似上古饕餮余孽……坐标溪灵谷……请求支……” 最后刻意制造了信息中断的效果。
做完这一切,沈墨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神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刚刚稳定的伤势又有反复的迹象。但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冷笑。
鱼饵,已经撒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鱼儿上钩,以及……如何在两虎相争中活下去,并找到救回云芷的机会。
“墨道友!”石猛连忙扶住他。
“无妨……消息……发出去了……”沈墨虚弱道,“接下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巡司的人,很可能……会先探查这印记最后消失的位置……”
石猛心中一紧,立刻背起沈墨:“好!我知道裂魂谷深处有一处更隐蔽的然迷窟,是早年采药时偶然发现的,应该安全!”
两人迅速收拾痕迹,悄然离开废矿道,向着裂魂谷更深处潜校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半日,废矿道上方的虚空微微波动,一道模糊的、穿着巡司服饰的虚影悄然浮现,其气息赫然是金丹初期!他手中持着一面罗盘,仔细感应了片刻,眉头微皱:
“印记波动在此消失……最后信息提及溪灵谷、混沌邪魔、饕餮余孽?暗枭竟然失手了?此事蹊跷,需立刻上报执事大人!”虚影沉吟片刻,并未深入探查,身形一晃,再次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巡司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被惊动。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刻,深藏在溪灵谷古井下的“血饕”,对外界悄然发生的这一切尚无所知。她(他)正全力吞噬着井底微弱的星脉和谷中弥漫的死气,巩固着对云芷身体的掌控,漆黑魔瞳中闪烁着贪婪与期待的光芒。
“快了……等本尊彻底融合这镜灵之体,恢复部分力量,这陨星海,便是本尊的血食牧场!那混沌子,还有那镇魔碑碎片,都将是本尊重回巅峰的踏脚石!”
她感应到体内那道属于云芷的意识仍在顽强抵抗,冷冷一笑:“徒劳的挣扎。待本尊魔功大成,便将你这缕残魂彻底炼化,成为本尊魔镜的一部分养分!”
古老的邪魔与新心势力,即将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世界上,碰撞出惊动地的火花。而置身于风暴眼中的沈墨,带着重伤之躯和救回同伴的执念,即将踏上一条更加艰险的征途。
他的微末挣扎,能否在这滔巨浪中,搅动命阅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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