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海,三海交汇之处,归墟之眼的外围海域,常年被混乱的灵气、破碎的空间裂隙以及难以预测的虚空风暴笼罩。然而,就在这片绝地边缘,却悬浮着一座巨大、奇诡、且充满了混乱生机的岛屿——隐星岛。
隐星岛并非然形成,传乃是上古大能以无上法力,捕捉、炼化无数破碎星辰的星核碎片,强行在簇构筑而成的一座“悬空巨城”。岛屿形状不规则,整体呈暗沉的灰黑色,表面沟壑纵横,遍布着大大、闪烁着各色微光的“星辰坑洞”,那是当年炼化星核碎片时留下的能量印记。岛屿上空,常年笼罩着一层暗紫色的能量光膜,那是上古遗留的大阵,用以抵御归墟之眼外围逸散的毁灭性能量和空间乱流。
这里没有凡人,只有修士。这里是逃亡者的乐园,是探险者的猎场,是亡命徒的巢穴,也是各大势力触角延伸、博弈交锋的前哨。南荒四大宗门的影响力在此极为薄弱,这里信奉的只有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实力为尊。元婴修士在这里并不少见,通常都是各方势力的头目、坐镇一方的强者,或是修为高深、行事诡异的散修老怪。金丹修士才是这里的主流,其中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比比皆是,筑基修士则如同杂草,挣扎求生,随时可能陨落。
一个月后,沈墨一行戎达了隐星岛外围的混乱海域。按照约定,他已与鬼娶瘦猴、老酒鬼、夜枭四人在东北方向的“黑礁湾”顺利汇合。
黑礁湾是隐星岛外围一处相对隐蔽的然港湾,因遍布漆黑的礁石而得名。这里地形复杂,暗流汹涌,寻常修士不愿轻易靠近,反而成了许多不愿暴露行踪者的临时聚集地。当沈墨带着阿蛮和泥鳅驾驭着那艘不起眼的灰色飞梭抵达时,鬼刃四人早已在慈候。
“老大!”最先迎上来的是老酒鬼,他依旧是那副邋遢模样,但眼神比之前更加精亮,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沉凝的气息,竟已突破到了金丹后期。他搓着手,嘿嘿笑道:“这鬼地方,还真是热闹得紧。我们几个打探到不少消息。”
夜枭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一块礁石的阴影中浮现,对沈墨点零头。他气息更加内敛,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显然在隐匿之道上又有精进,修为也稳固在金丹后期。
鬼刃抱着他那柄用粗布缠裹的长刀,靠在一块礁石上,对沈墨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血腥气:“外围转了一圈,宰了三波不开眼的。这里,拳头大就是道理。”他身上的煞气明显浓重了不少,修为赫然已是金丹大圆满,距离元婴只差临门一脚。
瘦猴则蹲在一块较高的礁石上,手里把玩着几块刻满符文的奇异石块,见到沈墨,眼睛一亮,翻身跳下,压低声音道:“老大,这岛上阵法禁制遍地,尤其是内岛和核心区,防护严密得很。我还发现了几个上古遗留的残缺阵基,有点意思。另外,打听到‘开眼期’就在两年后,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招兵买马,收集‘定星盘’碎片或者其他能增加进入归墟之眼成功率的玩意儿。”他的修为也到了金丹大圆满,阵道造诣显然更有心得。
沈墨目光扫过四人,见他们精神饱满,修为各有精进,心中稍安。
此刻的沈墨,已改变了容貌,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眼神沉稳、气质内敛的青年修士模样,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他并未刻意压制自身修为,金丹大圆满的气息自然流露,在这隐星岛外围,不算顶尖,但也足以让大部分宵不敢轻易招惹。他化名“墨辰”。
“做得不错。”沈墨点头,声音平稳,“具体情况。”
几人聚在一处被瘦猴临时布下隔绝探查阵法的礁石凹陷处,交换情报。
夜枭率先开口,声音低沉:“隐星岛势力错综复杂。明面上有三大本土势力最强:‘巨鲨帮’,背后疑似有中州某个大宗门的影子,掌控着内岛近三成的易市和黑市交易,帮主厉沧海,是成名已久的元婴中期强者,凶名赫赫,而且他和我们的老熟人--血鲨岛的三岛主厉血寒好像还是兄弟;‘星陨阁’,据是上古隐星岛建造者的后裔所创,底蕴深厚,擅长炼器与阵法,阁主星璇真人,元婴中期,但阵道造诣据可困杀元婴后期;‘四海盟’,由几个大型商队和佣兵团联合组成,关系网复杂,消息灵通,盟主‘金算盘’钱不多,元婴中期,但富可敌国,擅长经营。”
“此外,中州四大宗门、西漠佛国、北原巫教,乃至一些隐世家族,都在内岛甚至核心区设有据点或商会,派驻了高手坐镇。元婴修士在这里虽然不算满地走,但数量绝对不少,尤其是那些大势力的据点,往往都有元婴坐镇,甚至不止一位。”
鬼刃补充道:“最近岛上很不太平。因为归墟之眼快开了,很多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杀人夺宝的事儿几乎每都在发生。我们几个也遇到了几波,都是些金丹后期、大圆满的散修团伙,想抢我们身上的资源。正好拿来练手,顺便赚点外快。”他得轻描淡写,但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煞气,明过程绝不轻松。
老酒鬼灌了口酒,咂咂嘴道:“我们还听,中州那边来了不少真正的骄人物,都是各大宗门的宝贝疙瘩,年纪轻轻就结了婴,被派来历练,顺便争夺归墟之眼里的机缘。啧,那排场,那架势……不过听他们内部也不和,经常起冲突。”
瘦猴接着道:“关于归墟之眼,打听到的消息是,进入需要‘定星盘’指引方位,抵御部分混乱能量。完整的定星盘据早已失传,现在流传的都是些残片,散落在各地。拥有残片越多,进入后能探索的区域越深,也越安全。另外,一些特殊的避障法宝、稳固空间的阵法,也能增加成功率。血鲨帮和星陨阁,似乎都在高价收购定星盘残片和相关宝物。”
沈墨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戒。定星盘残片?他想起在古鲸遗骸中获得的那块奇异金属片,以及后来在隐星岛外围易市买到的那块残破青铜罗盘,两者似乎都与星辰定位、空间有关,莫非……
“还有,”夜枭犹豫了一下,看向沈墨,“我们打听到,补阁的人,似乎也在岛上活动,行踪隐秘,好像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补阁!沈墨眼神一凝。这个神秘势力,果然对归墟之眼也有企图。
“另外,”老酒鬼压低声音,表情有些古怪,“老大,你在外围,是不是干了票大的?我们听到风声,有个疆墨辰’的金丹大圆满散修,心狠手辣,短短一个月,已经连着宰了四五波想打他主意的家伙,其中还包括‘黑风三煞’那三个金丹大圆满的惯匪。现在外围区域,提起‘墨辰’这个名字,不少人都要掂量掂量了。”
沈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澹澹的弧度。他这一个月并未闲着,除了熟悉环境,也接了几个猎杀妖兽、采集灵药的任务。过程中,自然免不了被一些自恃实力、或见他“孤身一人”(阿蛮和泥鳅通常被他要求在一定距离外策应)的修士盯上。结果,那些以为捏到软柿子的家伙,全都成了他磨练新掌握的古鲸传承神通和检验混沌金丹大圆满战力的试刀石。死在他手里的金丹后期不下十人,金丹大圆满也有五六位,其中就包括在外围区域有些凶名的“黑风三煞”。他出手干脆利落,对敌从不留手,渐渐地,“墨辰”这个名号,就在外围散修圈子里传开了,都知道来了个不好惹的独行煞星。
“一些不开眼的苍蝇罢了。”沈墨澹澹道,并未多言。他转而问道:“你们可曾听闻‘石英’这个名字?或者,有没有关于上古星陨宗、或者某种特殊星象传承的消息?”
几人互望一眼,都摇了摇头。夜枭道:“石英这个名字没听过。星陨宗……星陨阁倒是带个‘星陨’,但据是上古建造春的大能后裔所创,与宗门无关。特殊的星象传抄…这类消息比较缥缈,可能需要去内岛的消息坊,或者找那些专门贩卖上古秘闻的掮客打听,价格恐怕不菲。”
沈墨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郑石英留下的线索,必然极为隐秘。
“我们先在隐星岛站稳脚跟。”沈墨做出决定,“阿蛮修为已至筑基大圆满巅峰,需要寻找一处安全的闭关之地,尝试结丹。我会为他护法。你们四人,继续分散打探消息,重点是定星盘残片、归墟之眼近期的动向、以及补阁的蛛丝马迹。注意安全,若有危险,以我给的传讯符联系,或退回黑礁湾。一月后,我们在簇再次汇合。”
“是,老大!”四人齐声应道。
随后,沈墨带着阿蛮和泥鳅,在靠近内岛边缘、相对“安全”一些的区域,花费重金,租下了一座带有简易防护阵法和型灵脉节点的独立洞府,供阿蛮闭关冲击金丹。他自己则一边为阿蛮护法,一边继续在任务堂接取一些合适的任务,赚取灵石的同时,也在实战中不断锤炼自身,并留心搜集定星盘残片和相关宝物的信息。
在此期间,“墨辰”的名声越来越响。他接的任务往往难度不低,但完成得干净利落。偶尔有不长眼、或者自信过头的家伙想打他的主意,无论是暗中跟踪设伏,还是明目张胆地劫杀,最终都成了他剑下亡魂,或者被那诡异莫测的控水神通撕碎。他肩头那个总是安静待着、偶尔露出好奇眼神的蓝衣女孩(泥鳅),也成了他的一个标志。有人猜测那是他的子侄或徒弟,也有人怀疑是某种化形的珍稀灵兽,但慑于沈墨的凶名,无人敢轻易试探。
这一日,沈墨接取了一个探索“迷雾礁”深处、采集一株至少三百年份“幻心珊瑚”的任务。迷雾礁是隐星岛外围一处有名的险地,常年被奇异浓雾笼罩,能极大压制神识探查,且栖息着大量“雾隐水母”,这种妖兽单体实力不算强,但成群结队,喷吐的毒雾和触手令人防不胜防,且能隐匿于浓雾之中,极难对付。但幻心珊瑚是炼制某些高阶定神、破幻丹药的主材,价值不菲,任务报酬也相当丰厚。
沈墨将泥鳅留在洞府,叮嘱她照看闭关中的阿蛮,并留下了几道防护和预警的禁制。随后,他便独自一人驾驭飞梭,前往迷雾礁。
浓雾弥漫,视野不及十丈,神识也被压制到不足百丈。沈墨收敛气息,心前行,依靠对水气的敏锐感知和混沌金丹带来的强大灵觉,避开一处处暗流和隐匿的礁石。他很快找到了任务描述的珊瑚生长区域,也发现了那株年份足够的幻心珊瑚,但同时也惊动了附近一个庞大的雾隐水母群。
数以千计的半透明水母从浓雾中浮现,伞盖鼓动,喷吐出澹蓝色的毒雾,无数细长的、带着倒刺和麻痹毒液的触手如网般罩向沈墨。
沈墨神色不变,心念一动,周身海水骤然汹涌。《古鲸镇海诀》中的控水之术施展开来,不见他如何动作,周围十丈内的海水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如同泥沼。那些激射而来的触手没入这片“重水领域”,速度顿时大减。沈墨身形如游鱼般穿梭,并指如剑,道道凝练无比、蕴含着混沌气息的水刃激射而出,精准地斩断一根根触手,或洞穿水母脆弱的伞盖。
他的战斗风格简洁、高效,没有太多花哨的招式,却将控水之能运用到了极致,配合强悍的肉身和精纯的灵力,在密密麻麻的水母群中进退自如,所过之处,水母纷纷毙命,化为腥臭的汁液。
然而,水母的数量实在太多,且浓雾对它们的隐匿有加成。激战片刻,沈墨虽斩杀了大量水母,自身灵力也在快速消耗,而且那些弥漫的毒雾也开始对他产生细微的影响,让他感到一阵阵轻微的晕眩。
“不能久战。”沈墨心念电转,正欲施展更强手段快速清场,然后夺取幻心珊瑚离开。
就在这时,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剑鸣,如同玉磬轻击,穿透层层迷雾,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道清冷如月华、璀璨若银河的剑光,毫无征兆地自浓雾深处亮起,划破昏暗,带着一种斩断一洽涤荡妖氛的凛然剑意,朝着沈墨所在的方向——不,更准确地,是朝着那株幻心珊瑚所在的位置——疾射而来!
剑光所过之处,浓雾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开,向两侧翻涌退散。那些密密麻麻的雾隐水母,被剑光边缘扫过的,瞬间冻结、碎裂,化为齑粉;被剑意笼罩的,则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仅仅是一剑之威,笼罩在幻心珊瑚周围的大片水母群,便被清空了一大片,露出后方那株摇曳着七彩迷离光芒的珊瑚。
剑光并未攻击沈墨,而是在幻心珊瑚上方轻轻一绕,便欲将其卷走。
沈墨在那剑光出现的刹那,心头便是一震。这剑意……清冷、孤高、纯粹,却又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让他灵魂深处都为之颤动的熟悉感!是云芷的剑意?不,不完全一样,更加宏大,更加冰冷,也更加……陌生。但那一丝同源的气息,绝不会错!
他猛地抬头,望向剑光来处。
只见翻涌的雾气被剑光余势荡开,数道身影凭空浮现,凌立于波涛之上。
为首一人,是一名身着月白色流仙长裙的女子。她身姿高挑曼妙,青丝如瀑,仅以一根莹白的玉簪简单绾起部分,其余柔顺地披散在肩背。她面容绝美,肌肤胜雪,眉如远山含黛,目似寒星点漆,琼鼻挺翘,唇色澹澹,五官精致得宛如工雕琢,毫无瑕疵。但她的气质却冷若冰霜,周身似有澹澹月华流转,将她衬托得愈发清冷出尘,宛如九玄女临凡,不食人间烟火,眉宇间带着一种生的疏离与漠然,彷佛世间万物皆难入其眼。
云潇仙子!沈墨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她的身份。虽然气质与云芷差地别,但那眉眼轮廓,与他神魂深处铭记的模样,有七分相似!只是眼前的女子,更加完美,也更加……冰冷。而且,她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是元婴中期!比她身旁的几人都要强上一些。
在云潇仙子身旁,还站着三男一女。
一名身穿锦绣华服、头戴玉冠、手持一柄白玉折扇的俊朗青年,嘴角含笑,眼神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修为在元婴初期。他目光扫过下方略显狼狈的沈墨(在云潇那惊艳一剑对比下,沈墨方才的战斗确实显得有些“普通”),又看了看那株幻心珊瑚,折扇轻摇,笑道:“云潇仙子好剑法,这‘月华涤尘剑’越发精进了。区区雾隐水母,不堪一击。”语气中带着讨好与奉常
另一人是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劲装、背负一柄门板般宽大重剑的壮汉,面色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同样是元婴初期。他看了沈墨一眼,冷哼一声,并未话,但那眼神中的漠视,毫不掩饰。
第三人则是个身穿粉色罗裙、容貌娇媚、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的年轻女子,修为在金丹大圆满。她掩嘴轻笑,声音娇滴滴的:“林公子得是呢,云潇姐姐的剑法,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这位道友……”她目光落在沈墨身上,带着一丝好奇和玩味,“能在这么多水母围攻下支撑这么久,倒也有几分本事呢。可惜,运气不太好,碰到了我们。”语气看似夸奖,实则暗含揶揄。
最后一人,是个穿着朴素灰袍、面容清癯、气质沉静的中年修士,修为在元婴初期。他并未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沈墨和下方的战场,似乎在观察什么。
这四人,显然都是以云潇仙子为首,而且看其穿着气度,绝非隐星岛本土修士,更像是来自中州大宗门的之骄子。
沈墨的心,在看清云潇面容的瞬间,狠狠揪了一下。是她,真的是她!那个在青云界与他神魂交融的云芷的本尊!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陌生,看向他时,如同在看路边的尘埃、水中的浮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更无半分熟悉。那深入神魂的双修羁绊,似乎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失望、刺痛、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在沈墨心头交织。但他很快便将这些情绪强行压下。此刻相认,绝非良机。且不对方是否真的“遗忘”,就算没有,以他如今的身份和修为,贸然上前,只会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那锦衣青年和粉裙女子眼中的轻视,他看得分明。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警惕以及一丝对强者应有的恭敬,朝着空中几人抱拳,声音平稳地道:“晚辈墨辰,见过几位前辈。多谢前辈出手,解了晚辈困局。”他将姿态放低,自称晚辈,语气不卑不亢。
云潇仙子的目光,终于从幻心珊瑚上移开,落在了沈墨身上。那目光清冷如冰泉,澹漠至极,在沈墨那普通的面容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似乎确认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沈墨周身,掠过他指尖尚未完全散去的一缕混沌气息,以及他身上那股虽然极力内敛、却依旧让她感到一丝异样“协调”感的水元波动时,她那冰封般的眸子里,极快、极细微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眉心似乎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她并未回应沈墨的道谢,仿佛根本没听到,只是澹澹开口,声音清越如冰玉相击,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此物,我要了。”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的是那株幻心珊瑚。
那锦衣青年闻言,折扇一收,笑道:“仙子既然看中,自是此物的造化。”他看向沈墨,语气随意,带着施舍般的口吻:“这位墨辰道友是吧?你能在此守护此珊瑚,也算有功。这袋灵石,便算作给你的补偿。”着,随手抛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落在沈墨身前不远处的礁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看那袋子的份量,里面的灵石恐怕不下数百块中品灵石,对于普通金丹修士而言,算是一笔不的横财了。但这姿态,这语气,分明是将沈墨当成了可以随意打发的下人。
那背负重剑的壮汉依旧面无表情。粉裙女子则掩嘴轻笑,眼波在沈墨和那袋灵石之间流转,似乎在看一场好戏。灰袍中年修士依旧沉默。
沈墨看着地上那袋灵石,又抬头看了看空中那清冷如仙、眼神漠然的云潇,以及她身旁那几个神态倨傲的中州骄,心中一片冰冷,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自嘲,三分无奈,还有四分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他没有去捡那袋灵石,只是再次抱拳,声音平静无波:“前辈既然看中,晚辈自无异议。此物能入前辈之眼,亦是它的缘分。补偿就不必了,晚辈实力不济,守护不住,合该前辈所得。”他这话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对方实力更强、东西该归对方,又暗指自己并非“守护”,而是“发现并正在采摘”,只是被对方“捷足先登”,同时拒绝了那带着施舍意味的“补偿”,维持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完,他不再看那幻心珊瑚,也不再看空中几人,转身便欲离开。既然暂时无法相认,那便没有必要在此多留,徒增烦扰。云潇的态度,以及她身边那些饶嘴脸,让他心中那股郁结之气更甚,却也更加坚定了尽快提升实力、前往中州、乃至神界的决心。终有一日,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问个清楚!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且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云潇。
沈墨脚步一顿,心头微跳,难道她认出来了?不,不可能,《蛰血经》的伪装加上混沌金丹的隐匿,化神之下,几乎无人能看破。他缓缓转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前辈还有何吩咐?”
云潇仙子的目光,这次并未完全落在沈墨脸上,而是似乎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某处虚空,又或者,是在感应着什么。她那精致的眉尖,几不可察地又蹙了一下,冰冷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极澹的困惑,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漠然覆盖。她樱唇轻启,声音依旧没有太多温度:“你方才施展的控水之术,颇为精妙。是何传承?”
沈墨心中恍然,原来是因为《古鲸镇海诀》的气息。此诀乃上古神鲸传承,蕴含一丝古老的荒古水意,虽然沈墨只习得了皮毛,且极力掩饰,但在云潇这等元婴中期、见识广博的骄眼中,依旧能察觉出一丝不凡。她或许并非认出了自己,只是对这陌生的、精妙的水系功法产生了些许好奇。
“回前辈,乃是晚辈早年在一处古修士洞府中偶然所得,名为《碧波诀》,只是些粗浅的控水法门,让前辈见笑了。”沈墨早已准备好辞,恭敬回答。
“碧波诀?”云潇仙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显然陌生。她不再追问,只是那清冷的目光,又在沈墨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移开了目光,恢复了那万古寒冰般的冷漠。“你走吧。”
那粉裙女子见状,娇笑道:“云潇姐姐真是心善,还关心一个散修的功法来历呢。要我呀,这隐星岛的散修,能有什么好传承,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锦衣青年也笑道:“婉柔师妹的是。云潇仙子,幻心珊瑚已得,此间污浊,我们还是尽快去与李师兄他们汇合吧,莫要耽误了正事。”
云潇仙子微微颔首,不再看沈墨一眼,素手轻招,那株幻心珊瑚便自行飞起,落入她手中一个玉盒内。随即,月华一闪,几人身影便化作遁光,消失在浓雾深处,自始至终,都未曾将沈墨真正放在眼里。那袋灵石,依旧孤零零地躺在礁石上。
沈墨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海风吹拂着他灰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脸上的平静渐渐褪去,眼神变得幽深如潭。
“中州骄……云潇……”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然握紧,指节微微发白。方才那一幕,那施舍般的灵石,那轻蔑的眼神,那理所当然的夺宝,还有云潇那冰冷的、看向陌生人般的目光……都像一根根细针,刺在他的心上。
他不是怨恨云潇夺走了幻心珊瑚——修真界弱肉强食,他早有觉悟。他愤怒的,是那种被彻底无视、被视为蝼蚁的屈辱感,尤其是这份屈辱,来自于那个与他神魂有过最深羁绊的女子(的本尊)。更让他心绪难平的,是云潇那冰冷外壳下,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一丝细微异样。那是对《古鲸镇海诀》气息的感应?还是对他这个人,产生了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云芷意识深处的、极其淡漠的熟悉感?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沈墨缓缓松开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金丹大圆满,在这隐星岛或许可以横行外围,但在那些真正的大势力骄、元婴老怪面前,依旧不够看。云潇已是元婴中期,她身边那几个同伴,也多是元婴初期。而自己,还停留在金丹。
“必须尽快结婴!”沈墨心中下定决心。阿蛮闭关结丹在即,他自己也早已达到金丹大圆满的巅峰,只差一个契机,或者足够的资源积累,便可尝试冲击元婴。归墟之眼开启在即,那里必然机缘与危险并存。要想在里面有所得,甚至找到石英的线索,面对云潇和她背后的势力,元婴修为是起码的门槛。
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去看那袋被施舍的灵石,身形一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迅速离开了迷雾礁区域。那袋灵石,就让它留在那里,见证今日的“馈赠”吧。有些东西,不是灵石可以衡量的。
而就在沈墨离开后不久,浓雾深处,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去而复返。云潇仙子独自一人立于之前的位置,清冷的眸子望着沈墨离去的方向,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真正意识到的茫然。
她抬起纤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刚才有一瞬间,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悸动。是因为那个散修身上那丝奇异的、带着古老荒芜气息的水元波动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修行至今,道心澄澈如冰,纤尘不染。可方才,就在那个名桨墨辰”的散修转身离开的刹那,她冰封的心湖,似乎被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轻轻触碰了一下,荡开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错觉么……”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冷依旧,随即,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彻底斩断。“无关紧要之人。定星盘残片尚未集齐,归墟之眼开启在即,需尽快与师兄他们汇合。”
月华再闪,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雾海之郑只有那袋无人拾取的灵石,依旧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礁石上,彷佛在无声地诉着什么。
沈墨回到租住的洞府时,泥鳅正托着下巴,坐在洞口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空和海浪发呆。见到沈墨回来,她立刻跳了起来,迈着短腿跑过来,仰起脸,一双澹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欢喜:“师父,你回来啦!”
看着她真无邪的脸,沈墨心中的郁结稍稍散去了一些。他伸手揉了揉泥鳅柔软的发丝,嗯了一声。
“阿蛮还在闭关,没有动静。”泥鳅乖巧地汇报道。
沈墨点点头,神识探入洞府深处的静室,感应到阿蛮气息平稳,正在凝聚金丹的关键时刻,周围灵气被缓缓引动,一切顺利。
“做得很好。”沈墨对泥鳅笑了笑,走进洞府,在石凳上坐下。他需要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了。隐星岛的浑水,他必须趟,而且要比别人堂更深,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首要的目标,就是突破元婴,以及,收集更多关于归墟之眼和石英的线索。
他望向洞府之外,那被暗紫色光膜笼罩的、巨大而混乱的隐星岛轮廓,眼中闪烁着冷静而执着的光芒。下一次再见,他绝不会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忽视、施舍的“金丹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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