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还保持着矜持，口咀嚼，但温暖的汤水和食物实在的饱腹感很快战胜了最后一点犹豫。
她吃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
许自修没有话，只是将自己面前那碟卤牛肉往她手边推了推。
等到玉研放下碗筷，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所剩无几。
她有些窘迫地坐直身子，好在有面具遮掩发烫的脸颊。
“接下来要去哪里？”
她声问道，试图转移注意力。
许自修将最后一片莲藕夹起，沉吟片刻：“我想回去看一看师父…地方很远，不急在这一时。今晚，就先在这里落脚。”
他的声音平稳，仿佛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决定。
玉研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你的钱...还够用吗？这些，算我欠你的。”
许自修抬眼看了看她，似乎觉得她这突如其来的计较有些多余，语气依旧平淡：“那你自己记着吧。银钱之事不用担心，只要不是特别挥霍，支撑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足够的。”
他叫来二结账，几枚铜钱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研看着那几枚钱，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
两人起身离开酒楼。
许自修牵回马，却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带着她穿过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在一家成衣铺前停下。
“在这里等我。”他将缰绳递给她，自己走了进去。
将玉研留在原地，许自修独自踏入了那家名为“云裳阁”的成衣铺。
店内布料的气息和女子衣饰的缤纷色彩，让他这玄衣修士显得格格不入。
一位中年女店主笑着迎上，“这位客官，想看看什么？”
许自修沉默一瞬，语气平稳地开口：“有没有女儿家适合的衣物。”
店主眼珠一转，笑容更热情了些：“有，当然有！客官想要什么样的？给什么人买？身高体态如何？喜欢什么颜色花样？”
一连串的问题让许自修顿了一下。
他回想了一下玉研的身形，比划了一下大致高度，至于其他......
“穿着舒服就校”
他最终给出了这个唯一的标准。
“明白明白，舒适最是要紧！”店主心领神会，立刻转身从柜中取出几套质地柔软、颜色素雅的棉布衣裙，“您看这些料子，都是上好的松江棉，透气吸汗，穿着最是舒服。”
许自修看了看，上手摸了摸布料，觉得确实柔软，便点零头。
然而，店主的“服务”才刚刚开始。
她见许自修对此并无异议，显然是个不太懂行的，立刻又热情地抱出更多东西，一一铺开在柜台上。
“客官，既然要舒适，这些贴身的东西可更不能马虎。”
她拿起几件做工精巧的月白主腰和绸缎亵裤，“女儿家的贴身衣，料子更要柔软亲肤。”
不等他回应，店主又压低声音，拿出几个叠好的布条：“还有这个，女儿家每月必备的月事布，都是用干净柔软的棉布和吸水草纸一层层絮好的，干净卫生，必不可少.....”
许自修看着柜台上迅速堆积起来的，远远超出他预想的各类物品，沉默了片刻。
他对这些女子之物并无概念，只是直觉觉得......种类似乎过于齐全，而且，有些贵。
“都要了。”
许自修并未与店家讨价还价，只是从怀中取出钱袋，如数付了账。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包袱出来，递到玉研面前。
“给你的。”他语气没什么波澜，“你那身夜行衣，太显眼了。”
玉研接过包袱，指尖触到里面柔软的布料，一时心中动容。
他竟如此心细。
旋即，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面具下的脸颊微热：“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那个？”
许自修略带疑惑地反问：“什么？”
“没、没什么！”她慌忙抱紧包袱。
眼看日头偏西，需得找个落脚处。
这镇子不大，一眼望去多是农户，并无悬挂招牌的酒楼客舍。
许自修拦住一位扛着锄头归家的老农，拱手问道：“老丈，请问镇中可有借宿之处？”
老农打量了一下他和他身后戴着面具的玉研，见不像歹人，便用粗糙的手指向不远处几户人家：“喏，那边几户，后院都有闲房，收拾得干净，时常租给过路的。你们去问问，门口系着红布条的就是。”
依言寻去，果然见几户人家院门旁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
许自修选了一户院墙齐整，门前打扫得干净的人家，上前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阿婆。
听了来意，她笑眯眯地将两人让进院，“有，有闲房，被褥都是浆洗干净的，一晚十个铜钱，包一顿早饭。”
院不大，泥土地面夯得坚实，角落堆着整齐的柴火，檐下挂着几串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
阿婆引他们到后院一间独立的厢房，虽陈设简单，但窗明几净，炕上的蓝花布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就这里吧。”许自修点头，付了铜钱。
阿婆热情地提来一壶热水，目光在玉研身上停留片刻，对许自修笑道：“哥是带娘子回门吧？你娘子这身段气质，一看就是城里人，怕是住不惯我们这乡下地方，晚上若是冷了或缺了什么，只管到前院来。”
玉研站在许自修身后，看不出什么表情。
许自修摇了摇头，并未多作解释，只是再次对阿婆道了谢：“有劳费心。”
阿婆笑眯眯地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道：“灶上一直温着热水，娘子若要梳洗，老婆子这就去给提来。后院那个隔间，平日堆放杂物，倒也干净，挂上帘子便能将就着用。”
待到阿婆提着两桶热气腾腾的水离开，狭的厢房内气氛便有些微妙的凝滞。
水汽氤氲，带着皂角的干净气息。
许自站起身，“我去院外守着。”
他走到门外，屋内传来布帘拉上的细响，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水波轻漾的声音。
许自修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遥远的黑暗中，身形稳如磐石。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歇。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近。
“我好了。”玉研的声音响起，比平日多了几分清润，少了几分沉闷。
许自修闻声，缓缓转过身。
只见她已换上了那身新买的浅青色棉布衣裙，湿漉漉的长发如泼墨般披散在肩头，发梢还缀着晶莹的水珠。
脸上那副陪伴了她一路的面具已经取下。
烛光摇曳，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容颜。
感受到许自修的目光，玉研神色有些不自然。
许自修道，“你睡吧，我要修炼。”
罢，许自修背对房门，盘膝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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