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前，阳光正静静洒落。
季清辉从檐下的阴影中走出，踏入这片光里，像是从某个孤寂的岸边，回归了温暖的陆地。
他微微仰起脸，享受着这片刻安宁的休息。
穿着弟子制服的锦梦，已经站在观星台前半个时辰了，她的指尖无意识揪着自己的衣角。
一阵破风声的到来打断了她的僵持。
一个弟子落在季清辉身边，与他短暂的交谈，递交玉简，离开前，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锦梦。
不知是谁的授意，原本只在各殿之间传递消息、处理杂事的锦梦，突然被调到了观星台，专职负责这里的洒扫与服侍，随在季清辉左右。
弟子离开后，空气再度陷入了安静。
锦梦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会像泡沫一样在阳光下消失殆尽。
她终于迈出脚步，站到季清辉身前，低下头，视线只看到季清辉放在栏杆上的双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没有像其他修士那样因过度保养而显得过分白皙，反而带着一点薄茧。
那、那个......”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细弱得像蚊子叫，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季清辉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东西，并没有立刻注意到她。
锦梦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羞耻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再次鼓起勇气，声音稍大了一点，但依旧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请问...”
这一次，季清辉有了反应。
他转过身来。
也就在这一刻，锦梦终于看到了那双平静的眼睛。
然后，季清辉做出了一个让她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的动作。
他向前俯下身，将耳朵凑向了她的方向，这个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令她窒息的程度。
“什么问题？”
季清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询问的温度。
就是这个瞬间，锦梦脑内的最后一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所有精心准备，稍微体面一些的开场白全部化为泡影。
近在咫尺的季清辉，那双没有丝毫闪躲的眼睛，还有那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询问，对她而言却构成了最强烈的冲击。
她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请和我结为道侣吧！”
季清辉前倾的姿势并未因这出人意料的冲击而恢复，只是脸上的神情凝固，像一座雕塑。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寂静，只有细微风声，将这份寂静无限延伸。
季清辉缓缓地直起身子，目光落在锦梦颤抖的身躯上，轻叹一声，那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无奈，像风卷起的尘埃，最终轻轻地落在了锦梦的耳畔。
“就算只是隔层纱，也该有个过程，你这样很容易把男子吓...”
顿了顿，季清辉似乎觉得不太对，改口道，“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好像也不太对。
他终问道，“这不像你...谁给你出的主意。”
锦梦身体紧绷，不敢抬头，但此刻话却利索清晰了许多，“是陈灵汐师姐！”
“她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比点了胭脂还好看，让我直接找到你，用最粗暴的方式表达出来，直白就是力量。”
季清辉的眼中闪过一丝涟漪，“粗暴？”
锦梦点点头，声道，“她让我上来先把你按倒...我不敢。”
“你幸亏没敢。”季清辉的语气波澜不惊，“你回头问问陈灵汐，她敢不敢上去就把男子按倒。”
完，季清辉重新望向远处的山峦，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锦梦犹豫着，缓慢地抬起来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季清辉突然出声，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的弟子。
锦梦那张因羞耻和激动而涨红的脸庞，此刻正带着几分无措与希冀，偷偷地打量着季清辉。
而季清辉却像是未曾察觉她复杂的目光一般，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那份从容与淡定，与她内心的滔巨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清辉没来由想起了师弟。
这个女孩，刚才的爆发并非全是逾越，更像是一种求助。
她眼底的迷茫与无措，远比她口中的直白更引人注目。
她被教导要主动，要炽热，但当真正面对那份渴望时，她又显得如此笨拙和脆弱。
锦梦似乎想什么，又咽了回去。
“今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季清辉的声音依旧清冽，像初春的溪水，穿透了锦梦心头的迷雾。
这是一个简单的对话，却也足以让她从那份过度直白的羞耻中脱离出来，回归到最基础的交流。
面对一个如此迫切的少女，最合适的应对并非拒绝或接受，而是将其拉回现实的维度。
“做、做完了......”
锦梦的脸颊再次染上薄红，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并非是方才那般歇斯底里的激动，而是一种更趋近于羞赧细密的跳动。
她感到自己的言行是如茨可笑，在季清辉的面前，她所有的伪装与冲动都显得那么拙劣。
你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却又从不做出评判，只是平静地凝视着。
这种“被看穿”却又“不被审疟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也让她对季清辉愈发好奇。
“那个......季...师叔.....”
锦梦忍不住出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带着几分心翼翼的渴求。
季清辉没有回头，望着边一朵朵云团遮住了阳光。
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放弃，或者，学会如何适度地进退。
这是一个需要时间去领悟的课题。
“锦梦。”
季清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方才那般带着一丝引导，而是一种更为正式，也更为疏远的礼貌，“没事的话，我便去修行了。”
这话语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两人之间企图被拉近的距离。
拂袖声轻响，衣袂掠过栏杆带起一阵微风，季清辉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便朝着观星台深处走去。
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一步一步，沉稳而决绝，在锦梦的眼中，很快便融进了观星台内淡淡的光晕里，与那些古老的星盘、刻满符文的石壁渐渐重叠，继而依稀，继而朦胧。
她抬手，指尖轻轻擦过眼角。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散在风里。
锦梦慢慢转过身，脚步有些发沉地朝着观星台外走去。
来时鼓足的勇气，此刻尽数化作细碎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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