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吞噬了上海。
厢式货车像一头负赡野兽,拖着瘪掉的右前胎,发出刺耳又沉闷的噪音,歪歪扭扭地拐进闸北区一片荒废的厂区。最终,它喘息着停在一座庞大、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废弃纺织厂仓库前。铁门被马云飞用力推开,发出锈蚀的呻吟。
这里是五号特工组最后的巢穴之一,像棋盘上预留的最后一颗活子。巨大的空间里,废弃的纺织机蒙着厚厚的灰尘,如同史前生物的骨架;空气中弥漫着棉絮腐败和机油干涸的混合气味。光线从破损的高窗渗入,切割出几道惨白的光柱,映照着空中飞舞的尘埃。
何坚第一个跳下车,动作轻捷地侦查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示意其他人。欧阳剑平和马云飞极其心地将依旧昏迷的高寒从车厢里抬出。她的身体软绵绵的,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微弱。他们将她安置在仓库角落里一个用废弃木箱和清理出来的旧棉絮临时搭建的“床铺”上。
欧阳剑平跪在旁边,仔细检查高寒肩头的绷带。还好,没有新的血迹渗出,但手指触碰到她滚烫的额头时,心里猛地一沉。
“伤口暂时稳定,但她在发烧。”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老刀’给的消炎药和镇痛剂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尽快搞到真正的盘尼西林和营养针剂,否则感染和虚弱会要了她的命。”
“我去黑市弄。”何坚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众人身边,显然已经探查完了外围。“我知道几个隐秘的掮客,只要价钱够,或者……用点别的手段,总能搞到货。虽然风险大,但比去正规医院和药房自投罗网强。”
“风险非常大,”欧阳剑平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夜枭’和梅机关现在肯定像梳子一样梳理着整个上海,黑市更是他们重点监控的地方。你的画像,可能已经挂在他们的案头了。”
“我知道。”何坚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他惯有的、混不吝的勇气,“所以他们更想不到,我还敢往枪口上撞。放心,我有分寸。” 他不再多言,像来时一样,身影一晃,便融入了厂房深处错综复杂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另一边,马云飞和李智博已经开始忙碌。马云飞用破布蘸着水,仔细擦拭着车门把手、方向盘等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并清理着车辙印记。李智博则更关心那部宝贵的电台,他找到一个相对干燥、信号接收更好的角落,心地架设起来,连接备用电源,调试着线角度,耳机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仿佛是他们与外界世界唯一的脐带。
“假‘竹叶青’是死了,可她留下的烂摊子,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马云飞一边用力擦着枪管,一边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昏迷的高寒,又像是忌惮这空旷空间本身的回音,“‘夜枭’那王鞍,简直像个索命的鬼,甩都甩不掉。还有那个不知道藏在哪个阴沟里的‘暗影’……最要命的是那个什么鬼‘涅盘’计划,光听名字就邪性!”
李智博停下流试线的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理性的忧虑:“‘涅盘’……在梵语中意指超越轮回的至高境界,象征着旧我的死亡与新我的重生。日本人选用这个代号,绝非随意。我怀疑,这很可能是一个规模空前、意图在我们核心区域制造大规模混乱、甚至是……某种形式的‘焦土战略’的终极破坏计划。其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军事上的。”
欧阳剑平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她站在两人中间,目光扫过昏迷的高寒,又看向眼前两位忠诚的战友,声音不高,却像铁锤敲打在砧板上,清晰而坚定:
“情况危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眼下,我们必须明确三条线,同步推进。”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惜任何代价,保住高寒的性命。她是我们的战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智博,你必须争分夺秒,全力破译‘涅盘’计划的更多细节,并找出那个‘暗影’的踪迹。这是我们扭转局面的关键。”
最后,她竖起第三根手指,目光投向那部静静工作的电台:“第三,在确保绝对安全、不被追踪的前提下,尽快将我们的发现和判断,浓缩成最精炼的电文,向上峰汇报。我们需要指示,也需要支援,至少……要让上面知道上海正在发生什么。”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李智博身上,充满了托付:“智博,破译的重担,几乎全在你一人肩上。假‘竹叶青’身上找到的那份核心密码,以及‘涅盘’这个代号,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线索。”
李智博深吸了一口气,仓库里浑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再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虽然疲惫,却燃烧着挑战难题时的专注与执着。
“我明白。我会竭尽所能。但这套密码体系非常复杂,层级极高,不同于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一种。我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以及……或许还需要一点,运气。”
仓库内陷入了沉默,只有高寒偶尔因伤痛发出的细微呻吟,以及电台耳机里那永恒不变的、象征着未知与等待的电流白噪音。黎明的微光,正试图透过高窗的破洞,驱散这厂房内浓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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