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溃村在夜色中寂静得诡异。
村口歪斜的木牌上，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腐”“村”二字。泥路两侧是坍塌过半的泥草屋，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闯入者。
空气中那股混合腐臭与甜腻的气息更加浓烈了。
林烬一行人潜伏在村外一片腐草丛中，观察村内动静。
村中心广场，那尊瘟神祭像依旧伫立。但此刻，祭像周围的灰黑色雾气已凝实到肉眼可见的程度，像一层不断流动的纱幔，缠绕着雕像的三头六臂。祭像表面的黑色纹路更加密集，有些地方甚至开始生出细的肉芽状凸起，仿佛石质正在向血肉转化。
最令人不安的是，祭像脚下堆积的干尸数量又增加了。粗略看去，至少超过五十具，其中不乏穿着瘟灵教服饰的——显然，连他们自己的教徒也没能幸免。
“它在……成长。”瘴女压低声音，“我能感觉到，那些灰雾在主动吸收周围的负面情绪和游离生机。这村子二十年前发生的惨剧，残留的怨念成了它的养料。”
“不止。”林烬开启灵目，看到更深的层次，“地脉中有微弱的古煞气息在向这里汇聚。它在主动牵引分散的古煞本源，试图重新聚合。”
影老皱眉：“如果让它成功聚合所有分散的古煞本源，会发生什么？”
“它会变成一具拥有完整古煞之力的‘煞尊’，实力至少相当于元婴中期，且拥有高度智慧和不死特性。”林烬回忆起离烬记忆中的信息，“届时，除非化神修士出手，否则几乎无法消灭。”
“必须阻止。”骨面握紧短刃，“趁它还没完全聚合，摧毁祭像。”
“没那么简单。”林烬摇头，“祭像本身已经被古煞深度寄生，摧毁它只会让古煞本源提前爆发，污染整个区域。我们需要更精细的方法——要么将古煞本源从祭像中剥离、重新封印；要么用净化之力将它彻底抹除。”
“你有办法？”
林烬看向怀中玉片：“也许。”
他尝试将一缕真元注入玉片。玉片中的金线微微发亮，传递出一股微弱的指引釜—指向祭像基座下方某个位置。
“那里有什么？”阿乐问。
“可能是当年炎铎前辈他们留下的后手。”林烬猜测，“毕竟他们计划以鎏金潭净化古煞，腐溃村作为祭祀点，他们很可能也做了布置。”
影老沉吟：“我和毒牙掩护，你和骨面靠近探查。阿乐和瘴女在外围警戒，注意瘟灵教的动向。”
分工明确，众人开始行动。
影老和毒牙率先潜入村子，从两个方向制造轻微动静，吸引祭像的注意。果然，祭像的三颗头颅缓缓转动，幽绿色的眼睛扫视四周。
趁此机会，林烬和骨面悄无声息地绕到祭像后方，靠近基座。
基座是由整块青石凿成，表面刻满瘟灵教的祭祀符文，但许多符文已经被岁月侵蚀模糊。林烬顺着玉片指引，在基座背面找到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
石板边缘有细微的缝隙，显然可以活动。
骨面警戒四周，林烬伸手按住石板，尝试推开。石板纹丝不动。他改用真元渗入缝隙探查，发现内部有简单的机关锁——需要特定顺序按压石板表面的几个符文节点。
玉片再次发烫，传递出一段信息。
林烬按照信息提示，依次按压石板上的“离”“火”“净”“煞”四个古篆符文。
咔哒。
机关解锁，石板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内只有两样东西：一枚巴掌大的青铜罗盘，以及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兽皮地图。
林烬取出两物，迅速关闭暗格。几乎同时，祭像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基座方向。
“撤！”骨面低喝。
两人急速后退。祭像咆哮一声，六只手臂挥舞，灰黑色雾气如触手般追来。但影老和毒牙及时从两侧发动攻击，毒粉和灰刃干扰了雾气的追击。
四人顺利撤出村子，与阿乐、瘴女汇合。
“得手了？”阿乐问。
林烬点头，展开兽皮地图。
地图绘制得相当精细，标注了腐溃村及周边十里范围内的地形、地脉走向、以及……七个用朱砂标记的点位。
“这是……地脉节点？”影老一眼认出。
“不止。”林烬对照离烬记忆中的阵法知识，“这是‘七星锁煞阵’的布阵点位。七点位对应北斗七星，每个点位都需要埋入特定的净化法器，再以鎏金潭为阵眼驱动，可形成覆盖整个腐溃村的净化力场，强行剥离并困住古煞本源。”
他拿起那枚青铜罗盘。罗盘中心不是寻常的指南针，而是一枚微缩的火焰纹章——烬盟标志。边缘刻着干地支和二十八星宿，但许多刻度已经磨损。
“这是阵盘，用来定位和激活七个点位。”林烬注入真元，罗盘中心的火焰纹章亮起，投射出七道细的光柱，分别指向地图上标记的七个点位方向，“可惜，罗盘本身能量不足，最多只能激活三个点位。”
“够吗？”
“不够完整阵法，但可以临时形成一个型净化结界，削弱祭像的力量。”林烬收起地图和罗盘，“我们需要尽快行动。祭像的成长速度超出预期，我怀疑……它在主动吸引瘟灵教徒前来送死，以加速聚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村子西侧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众人立刻隐蔽。
只见一支约二十饶瘟灵教队伍正朝腐溃村赶来，领头的是个疤脸修士，气息在筑基后期。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村子的异常，径直走入村口。
“是外围巡逻队。”瘴女辨认出服饰，“看样子是例行换防。”
“他们死定了。”骨面冷声道。
果然，那支队伍刚进入广场范围，祭像就动了。
灰黑色雾气如潮水般涌出，瞬间笼罩整支队伍。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减弱、消失。雾气散去时，地上又多出二十具干尸。
祭像满足地低吼一声，体表的黑色纹路又蔓延了几分。
“它在狩猎。”影老脸色难看，“瘟灵教难道不管？”
“也许管不了，或者……”林烬想到一个可能，“他们在故意投喂。”
“什么？”
“用低阶教徒的生命，加速古煞本源的聚合。”林烬出推测，“等聚合到一定程度，再由高层出手回收——这样比一点点收集分散的本源效率高得多。”
毒牙倒吸凉气：“用自己缺饵料？”
“瘟灵教做得出来。”骨面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
就在这时，怀中的玉片再次发烫。
这一次，传递的信息更加清晰——是一段残缺的阵法口诀，以及一个警告：
“七点位中，‘枢’位埋有炎铎预留的‘净煞符箓’，可临时增强净化效果。但取用符箓会触发警报，瘟灵教高层会在三十息内察觉。”
林烬眼神微动。
他看向地图，“枢”位标注在村子东侧的一口枯井处。
“我有一个计划。”他缓缓开口，“但风险很大。”
“看。”影老道。
“我需要取到‘枢’位的净煞符箓，配合罗盘激活三个点位，在腐溃村外围布下一个临时的净化结界。结界不能消灭祭像，但可以极大削弱它的力量，并将古煞本源暂时困在祭像内，阻止它继续聚合。”
“然后呢？”
“然后我们撤离，将瘟灵教主力引到这里。”林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他们想回收古煞本源，就让他们来。等他们和祭像两败俱伤时，我们再出手——既削弱瘟灵教，又消耗古煞。”
“驱虎吞狼？”影老沉思，“可行，但时机必须精准。瘟灵教不是傻子，他们很可能有控制祭像的后手。”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保险。”林烬看向玉片，“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枚玉片里残留的离烬前辈气息，可以在关键时刻对古煞本源形成压制。虽然只有一次机会，但足够创造脱身或决胜的时机。”
众人交换眼神。
“干。”毒牙第一个表态，“反正跟瘟灵教早就是不死不休。”
“同意。”骨面点头。
瘴女和阿乐也没意见。
影老最后拍板：“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行动。林烬，你去取符箓。骨面、毒牙，你们掩护。我和瘴女、阿乐在外围准备撤离路线和陷阱——如果计划失败，至少要有退路。”
“明白。”
林烬将罗盘交给影老：“前辈，你们先去布置三个点位的激活法器。我取到符箓后，会发信号。”
“什么信号？”
林烬想了想，掌心源火升腾：“金色火焰冲，持续三息。”
分工完毕，众人分头行动。
林烬和骨面、毒牙再次潜入村子。这一次，他们更加心，绕开广场，从房屋废墟间穿行，朝着东侧枯井靠近。
枯井位于村子边缘，井口被一块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已经模糊的镇邪符文——显然，这口井在腐溃村惨剧前就有问题。
骨面和毒牙在周围警戒，林烬独自靠近井口。
他搬开石板，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玉片的指引明确指向井底。
林烬纵身跃入。
下落约五丈后，双脚触地。井底空间比想象中大，是一个直径两丈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玉海
玉盒没有禁制，轻易打开。里面是三张泛黄的符箓，符纸以某种兽皮炼制，表面用金砂写着复杂的净化符文。即使历经二十年，符箓依旧散发着纯净的气息。
“就是它。”林烬收起符箓。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井壁忽然亮起。
密密麻麻的瘟毒符文从石壁中浮现，组成一个完整的监测阵法——这就是玉片警告的警报系统！
林烬毫不犹豫，源火爆发，一拳轰向上方井壁。
轰隆！
井壁坍塌，露出通往地面的缺口。他纵身跃出，同时掌心金色火焰冲而起，化作三丈高的火柱，持续三息。
信号已发。
接下来，就是等待瘟灵教的反应。
林烬与骨面、毒牙汇合，迅速撤往预定集合点——村子南侧一片半淹没的船骸。
影老他们已经完成了三个点位的布置。见林烬回来，影老立刻启动罗盘。
罗盘投射出的三道光芒分别射向村子的东、西、北三个方向。地面微微震动，三个点位同时亮起纯净的白光。白光如柱子般升起，在三十丈高空交汇，形成一个倒扣的半透明光碗，将整个腐溃村笼罩在内。
净化结界，成型！
村中心的祭像发出愤怒的咆哮。它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可供吸收的负面能量和生机正迅速减少，地脉中古煞气息的流动也被阻断。它试图冲击结界，但灰黑色雾气撞上光幕，立刻如冰雪消融。
“成功了！”阿乐兴奋道。
“别高兴太早。”影老盯着村子方向，“瘟灵教的人……来了。”
南侧沼泽，大片毒瘴翻涌而来。
瘴气中，影影绰绰至少上百名瘟卫，以及四道强大的气息——四瘟将全部到齐，而且这次，他们抬着一顶由白骨和腐肉构成的轿子。
轿帘掀开，一个身穿猩红长袍、脸戴金色骨面的人缓缓走出。
他身形瘦高，双手如鸡爪，指甲漆黑如墨。虽没有释放威压，但当他出现的瞬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瘟灵教副教主，‘血瘟真君’……”影老声音干涩，“金丹后期，半步元婴。他怎么会亲自来？”
血瘟真君抬头，金色的骨面下传出嘶哑的笑声：
“净世火的气息……还有离烬那老鬼的残魂味道……果然，主上感应得没错。”
他目光穿透结界，锁定林烬。
“家伙，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本座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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