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那两扇刻满玄奥符文、厚达三尺的巨型青铜大门,此刻如同被巨兽啃了一口,豁开一个扭曲焦黑的大洞,袅袅青烟带着熔炉特有的硫磺味直冲云霄。那提着门板巨锤、浑身皮肤赤红如烙铁的虬髯巨汉,正是神锻宗赫赫有名的“雷火大匠”石烈!他须发怒张,铜铃般的眼睛喷着实质般的怒火,目光如同烧红的探针,在仙坊入口处的人群中疯狂扫射,嗓门炸得人耳膜生疼:
“偷吃贼!滚出来!老子闻到你身上的味儿了!敢动老子的星辰精金,老子把你捶成肉饼喂熔炉!”
恐怖的声浪裹挟着化神巅峰的狂暴威压,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开来!仙坊入口附近,那些修为稍低的修士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惊呼着倒飞出去。摆摊的灵兽吓得屎尿齐流,摊主们手忙脚乱地加固禁制,生怕被殃及池鱼。
凌虚子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都带着颤音:“前…前辈,这位是神锻宗石烈大匠,出了名的…暴脾气!咱们快走,莫要……”
他话还没完,石烈那双喷火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猛地钉在了康哥身上!更准确地,是钉在康哥肩膀上那只正对着工坊方向疯狂吸鼻子、眼睛放光、嘴角疑似有可疑晶莹液体滴落的毛球身上!
“啾?”毛球被那凶悍的目光看得一哆嗦,本能地往康哥脖子后面缩了缩,但鼻子依旧不舍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令它馋虫大动的星辰精金气息。
“就是它!”石烈鼻孔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巨锤一指毛球,声如雷霆,“这贼球!老子熔炉里星辰精金的气息,就在它身上!还有你!”他凶戾的目光转向康哥,“鬼鬼祟祟,带着个贼球!!是不是你指使它干的?!”
轰!
一股沉重如山的灼热威压瞬间锁定康哥几人!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烧红的烙铁,脚下的白玉地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康哥:“……”
他低头看了看肩膀上还在回味“星辰精金”滋味的毛球,又抬头看了看那尊怒火冲的“人形熔炉”,嘴角狠狠抽了抽。千年修来的养气功夫差点破功。他娘的,刚换的新衣服!
“这位…呃…大匠?”康哥努力挤出个还算友善的笑容,试图讲道理,“误会!大的误会!我们刚到贵宝地,连工坊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我这宠物是有点贪吃,但它胆子得很,连只耗子都不敢抓,怎么可能去偷您老人家的宝贝精金?您肯定是闻错了!要不…您再仔细闻闻?”他一边,一边不动声色地把还在吸溜口水的毛球往衣领里塞了塞。
“放屁!”石烈根本不吃这套,巨锤一抡,带起灼热的气浪,“老子炼器千年,鼻子比‘谛听兽’还灵!就是这贼球的味道!还有那股子…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气!错不了!把它交出来!否则,连你一起捶!”他一步踏前,地面轰然震动,赤红的巨锤高高扬起,锤头符文亮起刺目的红光,恐怖的毁灭气息锁定了康哥!
“啧,看来讲道理是行不通了。”康哥叹了口气,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千年血战磨砺出的凶性,被这蛮不讲理的挑衅勾了起来。他正要有所动作,旁边的阿石却猛地踏前一步!
阿石,那个在归藏戒里一脚踩出大坑的队员,此刻换了身流云踏雪法衣,更显魁梧如山。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瓮声瓮气地:“队长,我来。正好试试新衣服结实不结实。”
话音未落,石烈那裹挟着风雷之势、足以轰塌一座山头的巨锤,已然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康哥(主要是他肩膀上的毛球)当头砸落!锤未至,那灼热狂暴的罡风已将康哥新换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阿石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他只是抬起肌肉虬结、覆盖在法衣下的右臂,五指张开,朝着那砸落的、门板大的赤红锤头,平平无奇地迎了上去!动作朴实得如同接住一个抛来的馒头。
“找死!”石烈眼中凶光更盛,锤势再加三分!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两座铜山对撞的恐怖巨响,瞬间炸开!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四周店铺的防护禁制疯狂闪烁,离得近的几个摊位直接被掀飞!
烟尘弥漫中,阿石脚下温润的白玉地面,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出十几丈!但他本人,身形稳如磐石,连晃都没晃一下!那只抬起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石烈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巨锤!
锤头距离他的掌心,还有三寸!被一股无形的、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场死死抵住,不得寸进!
石烈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双臂肌肉贲张如龙,青筋暴起,灵力疯狂注入巨锤,锤头符文爆发出刺目的红芒,嗡嗡震颤!然而,那巨锤仿佛被焊在了无形的铁砧上,纹丝不动!
阿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瓮声瓮气地评价了一句:“锤子不错,劲儿零。”
“啊——!”石烈彻底暴走,羞怒交加,狂吼一声,全身赤红的皮肤腾起熊熊烈焰,如同人形熔炉爆发!他双手握锤,用尽毕生修为,猛地向后一抽,试图收回巨锤,再次发动更狂暴的攻击!
然而,就在他发力回抽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断裂声响起。
在石烈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那柄陪伴了他数百年、以赤炎精金为主材、辅以无数珍稀矿料、经他千锤百炼、足以硬撼灵宝的神兵巨锤,那坚硬无比的锤柄,竟然……从中断成了两截!
上半截锤头还带着强大的惯性,被阿石稳稳抓在手里。下半截光秃秃的锤柄,还握在石烈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郑
死寂。
整个仙坊入口区域,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凌虚子更是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揪下来!
石烈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锤柄,又看看阿石手里那半截锤头,一张赤红的脸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他嘴唇哆嗦着,眼神从暴怒变成了茫然,再变成了……一种信仰崩塌般的巨大悲愤。
“我…我的…赤炎…裂地锤……”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对于一个视炼器如生命的神匠来,本命神兵被人生生捏断,这打击比杀了他还难受。
康哥也愣住了,看着阿石手里那半截还冒着烟的锤头,再看看石烈那副塌地陷的崩溃模样,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他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按住还想把锤头当战利品掂量掂量的阿石,对着石烈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歉意笑容:
“咳…大匠!误会!这绝对是大的误会加意外!”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阿石,“我这兄弟!生的傻力气!脑子缺根弦!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帮您…呃…试试锤子的平衡感!谁知道您这锤子…它…它质量可能…嗯…有点…那个…过于追求艺术性了?”他越越没底气。
石烈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康哥,那眼神,悲愤、怨毒、羞怒交织,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猛地扔掉手中那半截锤柄,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指着康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你…你们…毁我神兵…包庇贼球…我神锻宗…与你们…不死不休!”
“啾!”缩在康哥衣领里的毛球,似乎被这凶戾的杀气吓到,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伸出爪子,焦急地扒拉着康哥的胸口,指向工坊深处那浓烟滚滚的大门豁口,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翻滚的烟尘,发出急促而警惕的“啾啾”声!它身上的星纹和暗纹,第一次不是因为馋嘴,而是因为某种强烈的威胁感,急促地闪烁起来!
与此同时,康哥怀里的咸鱼碎片,也隔着衣料,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剧烈温热感!玉白色的毫光透过衣料隐隐透出,指向的,正是工坊深处!
康哥心头猛地一凛!他瞬间收起那点“歉意”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看向那烟尘弥漫的豁口深处。那里,似乎不止是熔炉的烟火气……还有一种更冰冷、更粘稠、带着腐朽和贪婪的黑暗气息,如同潜伏在烟尘中的毒蛇,悄然弥漫开来!
“大匠,”康哥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现在好像不是讨论锤子的时候。您家后院……好像真进贼了,而且,恐怕不止偷吃了您的精金。”他目光如电,穿透翻滚的烟尘,锁定了工坊深处某个能量剧烈波动的方向,“这味儿……可不怎么新鲜。”
石烈满腔的悲愤被康哥这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他下意识地顺着康哥的目光看向坊内深处。作为化神巅峰的炼器大匠,他对能量波动极其敏福之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冷静一丝,立刻也察觉到了不对!
坊内深处,核心熔炼区方向,传来的并非仅仅是星辰精金失窃后的能量紊乱,还有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神魂本能感到厌恶和战栗的……深渊气息!而且这股气息,正在快速吞噬着熔炼区残留的精纯火元和星辰之力!
“糟了!镇渊炉!”石烈脸色剧变,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断锤之恨,转身就要往坊内冲!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锤击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从工坊最深处猛然爆发!伴随着巨响的,是无数防御禁制破碎的刺耳哀鸣,以及一股如同海啸般汹涌喷发出来的、混杂着精纯火元、星辰之力、以及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深渊魔气的能量风暴!
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破碎的禁制碎片和灼热的烟尘,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工坊外围的墙壁,朝着入口处汹涌扑来!所过之处,仙坊的玉石地面寸寸龟裂,建筑剧烈摇晃!
“结阵!”凌虚子脸色煞白,嘶声大吼,云台剑宗弟子们仓促间剑光流转,试图构筑防御。
然而,那股混杂着深渊魔气的能量风暴太过狂暴!凌虚子仓促布下的剑阵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狂暴的冲击波眼看就要将入口处的人群彻底吞噬!
“麻烦!”康哥眉头紧锁,千年修炼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反应。他一把将还在发懵的凌虚子扯到身后,同时低喝:“云璃!清个场!”
“明白!”云璃眼神一凝,并指如剑,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没有惊动地的剑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无形剑意,如同划分阴阳的细线,朝着那汹涌扑来的混杂能量风暴,斜斜一划!
嗤——!
如同快刀切开了浑浊的巨浪!那狂暴的能量风暴,竟被这道看似纤细的剑意硬生生从中剖开!蕴含着深渊魔气的污浊能量被剑意蕴含的绝对锋锐和净化之力瞬间湮灭、驱散!只剩下相对精纯的火元和星辰之力,如同被驯服的野马,分成两股洪流,擦着人群两侧呼啸而过,轰击在远处的空地上,炸出两个巨大的焦坑!
一剑分浪!神乎其技!
死里逃生的人群一片哗然,看向云璃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敬畏。石烈更是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清冷少女。他这才意识到,这群“灾星”,实力恐怕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烟尘稍散,工坊深处的情形隐约可见。只见核心区域,一座原本应该镇压着地火、铭刻着无数镇压符文的巨大熔炉——“镇渊炉”,此刻炉体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炉口大开,里面残留的星辰精金和地火精华被吞噬一空!而在熔炉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漆黑粘稠物!
那东西如同活着的沥青,表面翻滚着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虚影,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深渊魔气和贪婪的吞噬欲望!它似乎刚刚饱餐了一顿精纯的能量,体积比刚才又膨胀了一圈,无数漆黑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粘稠物质从本体延伸出来,疯狂地缠绕、吞噬着周围一切残留的能量和物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叽”声!它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恐怖的化神后期!
“深渊孽种!噬能魔胎!”石烈目眦欲裂,声音带着恐惧和绝望,“它怎么会…怎么会挣脱封印?!”
“啾啾啾!!!”毛球彻底炸毛了,从康哥衣领里钻出来,对着那团蠕动的漆黑魔胎发出愤怒的尖叫,眼睛里充满了本能的厌恶和一种…遇到抢食者的极度不爽!它身上的星纹和暗纹疯狂闪烁,跃跃欲试!
康哥看着那团不断吞噬膨胀的魔胎,又感受着怀里咸鱼碎片越来越强烈的搏动和指向,以及毛球那副“我的点心被脏东西抢了”的愤怒表情,瞬间明白了。
什么偷吃星辰精金?毛球顶多是闻了个味儿!真正的贼,是这玩意儿!它利用星辰精金蕴含的磅礴星力,加上地火精华,强行冲破了封印,还顺带大快朵颐!
“呵,”康哥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地扫过那团魔胎,又瞥了一眼旁边还在为断锤悲愤、此刻又因魔胎出现而陷入惊恐的石烈,“大匠,看来您这后院,不仅进了贼,还养了条恶狗啊。现在,能好好聊聊,关于‘补偿’和‘合作除魔’的问题了吗?”他特意在“补偿”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了怀里那块正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咸鱼碎片上。
石烈看着那不断膨胀、散发出恐怖气息的噬能魔胎,再看看身边这群深不可测的“灾星”,尤其是云璃刚才那惊世一剑和阿石捏断他神兵的恐怖力量,脸上肌肉疯狂抽搐,最终,所有的悲愤和不甘都化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带着哭腔的点头:
“……好!只要你们能除了这孽障!毁锤之仇…一笔勾销!神锻宗宝库…任…任你们挑一件!”他出“任挑一件”时,心都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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