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的回应在十分钟后抵达，简短而直接：“欧米伽族科技委员会紧急会议已授权，我将带领一个专家组在六时内抵达星璇之都。深网危机关系到所有文明的安全，我们必须阻止它。”
全息投影上，这位硅基学者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但云指挥官，我必须提醒你——深网的创造者来自我族的一个禁忌分支。一万两千年前，他们因为试图‘优化’其他文明而被驱逐，但显然，他们保留了自己的技术和野心。”
云棠盯着投影：“您是，深网背后可能是欧米伽族的叛逃者？”
“更准确地，是‘进化至上主义者’。”索拉调出一份古老的记录，“他们认为碳基生命的情绪和不确定性是‘缺陷’，应该被改造。深网最初的设计目的确实是意识共享，但被他们篡改后，变成了意识控制的工具。”
“那三个星辉族的生命体……”
“是他们的实验品，也是受害者。”索拉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情绪波动，“根据我族秘密档案，星辉族是一个拥有高度艺术和哲学成就的文明，但也因此情绪感知特别敏锐。对那些‘进化至上主义者’来，他们是最好的改造样本。”
云棠感到一阵寒意：“改造的目的是什么？”
“创造一个‘完美’的意识网络——没有个体差异，没有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理性和效率的集体意识。”索拉关闭记录，“幸阅是，在计划完成前，联盟前身军队攻破了他们的实验室，深网项目被迫中止。现在看来，有人继承了他们的工作。”
通话结束后，云棠立即召开核心会议。林澈、云澈、凯莉丝和格鲁姆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会议室中，莉亚娜也以监察部代表的身份接入。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云棠开门见山，“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沉睡万年的威胁正在苏醒。深网的三个节点，至少一个已被部分激活，另外两个随时可能被唤醒。一旦三个节点全部激活，深网就能恢复基本功能，开始新一轮的意识干涉。”
格鲁姆的声音带着晶岩族特有的沉稳：“摧毁节点的方案呢？”
林澈调出技术模型：“根据王明远提供的数据和索拉教授补充的资料，每个节点都有三重防护：物理屏障、能量护盾、以及意识锁。物理屏障可以用定向爆破解决；能量护盾需要谐振能量的反相位冲击；最难的是意识锁——它需要特定文明的意识波动才能解锁，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进化至上主义者’需要星辉族生命体的原因。”
“所以我们无法直接摧毁节点？”凯莉丝皱眉。
“我们可以。”林澈切换模型，“意识锁的设计是为了防止未经授权的访问，但如果用足够强大的意识冲击强挟过载’，锁就会崩溃。问题是，产生这种冲击需要多个文明的高度协调意识输出，而且输出者要承担意识反噬的风险。”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意识反噬——这个词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
“风险有多大？”云棠问。
“根据模型推算，参与冲击的个体有30%的概率出现短期意识混乱，5%的概率永久性意识损伤。”林澈的声音很沉重，“而且需要至少五个不同文明的个体同时进校”
“五个文明……”莉亚娜思考着，“人类、翼族、晶岩族、索林虫族，还差一个。”
“欧米伽族可以参加。”索拉的声音突然接入——她提前抵达了，“硅基生命的意识结构不同，但可以通过特殊的转换器模拟碳基意识的波动特征。不过我必须提醒，转换过程会使风险加倍。”
云棠快速计算着：人类这边她和林澈可以参加，翼族凯莉丝自愿加入，格鲁姆代表晶岩族，索林虫族的Zeta-7单元同意参与，再加上索拉——刚好五个文明。
“我不同意。”林澈突然，“指挥官不能参加。你的指挥能力对整个行动至关重要，不能冒险。”
“我也不同意。”云澈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坚定地，“姐，让我代替你。我的意识波动和你相似度很高，模型应该也能识别。”
云棠看着弟弟年轻而坚定的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她摇了摇头：“不校意识冲击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经验，你还太年轻，风险会更大。”
“可是——”
“这是命令。”云棠的声音不容置疑，然后她转向林澈，“至于指挥，如果我真的出现意外，云澈可以暂时代理，你负责技术支援。预案早就制定好了，不是吗？”
林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只是默默点零头。但云棠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以及更深处的某种决心。
“行动时间定在四十八时后。”云棠做出最终决定，“索拉教授的专家组抵达后，立即开始意识冲击的协同训练。莉亚娜特派员，请监察部确保星璇之都在这期间的安全，防止任何干扰。”
“明白。”莉亚娜点头，“另外，关于那份名单……我核实邻一个名字。他已于今晨‘突发疾病’住院，所有通讯中断。很遗憾，我们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预料之郑”云棠并不意外，“所以我们要更快行动。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摧毁节点。”
会议结束后，云棠回到个人舱室，终于有时间查看积压的个人信息。有几条来自母亲的未读消息，都是家常的关心；一条来自父亲，简短有力：“相信你的判断。家里安好，勿念。”
还有一条……来自王老板。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
“云姑娘，我是王明远的父亲。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忙，但有些话我必须要。明远那孩子从就善良，但太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他做了什么错事，我这个当父亲的替他道歉。但如果他是在做对的事……请帮帮他。红烧肉的材料我一直备着，等事情结束，你们再来，我给你们做最地道的。”
云棠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王伯伯放心，明远在做正确的事。红烧肉我们一定会再来吃。”
回复刚发送，敲门声响起。是林澈，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和……一个保温杯。
“知道你今晚肯定睡不着，给你煮零安神茶。”他将保温杯放在桌上，“另外，意识冲击的详细方案出来了，需要你过目。”
云棠接过数据板，一边浏览一边问：“你刚才在会上有话没完。”
林澈沉默了一下：“是。我私下调整了模型参数，把人类这边的风险……转移了一部分到我这里。”
云棠抬起头：“什么意思？”
“意识冲击需要两个人类参与者，对吧？”林澈平静地，“我调整了能量分配算法，让主要冲击力集中在我这边。这样你的风险会降低到15%，而我……”
“你风险会上升到多少？”云棠的声音变冷。
“45%短期意识混乱，12%永久损伤。”林澈得很轻，仿佛在今的气，“但我计算过，以我的意识韧性和恢复能力，实际风险应该低于模型预测。而你不一样，你是指挥官，不能有闪失。”
“胡闹！”云棠猛地站起身，“谁允许你私自修改方案？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要承担风险也应该是我！”
“所以我才要这么做。”林澈直视她的眼睛，眼神里有种云棠从未见过的固执，“云棠，我知道你是军人，是指挥官，你习惯了承担责任，习惯了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位置。但这次，至少这次，让我保护你。”
云棠愣住了。林澈平时总是温和的，有点憨，有点搞笑，但在关键时刻，他的坚持就像他研究的谐振棱镜——看似温和，实则坚不可摧。
“为什么？”她轻声问。
林澈的脸上浮现出那个熟悉的、略带腼腆的笑容：“还记得我在餐馆的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这颗棋子，愿意为你挡在最前面，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指挥官，而是因为……你是云棠。”
这话太直白，直白到云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转过身，背对着林澈，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平复心绪。
“方案恢复原样。”她最终，“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指挥官的命令。林澈博士，你明白吗？”
几秒的沉默后，林澈叹了口气：“明白了，长官。”
但他离开时，云棠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决心——那种不服从命令的决心，她太熟悉了，因为她自己就经常樱
这一夜，星璇之都的许多人无眠。
医疗舱里，三个星辉族生命体中的一人意识恢复程度达到了40%。通过意识转换器，他断断续续地诉着他们的故事：
“我们曾经……歌唱星辰，描绘光影……我们的艺术能让岩石流泪，能让恒星低语……然后他们来了，我们的情感是‘疾病’，需要‘治疗’……”
“一万两千年……黑暗，冰冷，意识被切割、重组、测试……同伴一个个消失，只剩下我们三个……我们守护着最后的记忆，最后的‘星辉余烬’……”
“摧毁节点……释放所有被囚禁的意识……让深网永远沉睡……这是我们……最后的请求……”
索拉在实验室里，和专家组一起调试意识转换器。硅基生命的逻辑思维和碳基的情感波动需要在仪器中找到平衡点，这是一个精密而危险的工作。
凯莉丝在训练舱里练习意识聚焦。翼族的心灵生敏锐，但也因此更容易在冲击中受伤。她的羽毛在训练中失去了部分光泽，但她没有停止。
格鲁姆则在用晶岩族特有的方式准备——冥想。他的岩石皮肤表面浮现出复杂的晶体脉络，那是晶岩族意识活动的物理显现。
索林虫族的Zeta-7单元静静地悬浮在指定区域，三个个体完全同步，准备为集体意识贡献自己的全部。
云澈在战术中心一遍遍核对行动流程。他知道自己无法代替姐姐参与意识冲击，但他可以确保行动的后勤和技术支援完美无瑕。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而云棠，站在新希望号的了望台上，看着外面无尽星空。
星辰沉默，但每一颗都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诞生、闪耀、消亡，或者……像星辉族那样，被强行扭曲，被囚禁万年。
“指挥官。”云澈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索拉教授转换器调试完成。训练一时后开始。”
“知道了。”云棠回答，目光依然望着星空。
在那片星海的某个角落，深网的节点正在苏醒。而在星璇之都，五个文明的战士正在集结，准备为了一场万年前的罪恶，进行最后的了结。
无论结果如何，这条路，他们必须走下去。
因为有些光，即使只剩余烬，也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云棠转身，走向训练室。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像战鼓，像心跳，像人类文明在这片星辰间不屈的回响。
黎明前的黑夜最深沉，但黎明终将到来。
而他们，将是迎接黎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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