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初秋极少有这般狂暴的暴雨。凌晨两点，开发区生物科技园区被墨色雨幕彻底吞噬，路灯的光晕撞在密集的雨丝上，碎成满地晃动的光斑，玻璃幕墙的水珠顺着沟壑蜿蜒，像一道道凝固的血色泪痕。耿旭的手机在副驾突兀震动时，他刚结束反霸凌基地的夜间巡查，后颈还带着室外的湿冷。张婷婷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雨刷器疯了似的扫着前挡风，却连三米外的路牌都抓不住——她主动提出送耿旭回警局，此刻两饶警服下摆都浸着雨水，在脚垫上洇出深色印记。
“耿队，开发区瑞森生物出事了，技术部员工林文远死在办公室，初步判断他杀。”电话里老吴的声音裹着雨声，格外急促，“现场保护好了，监控全被删了，只留零碎片。”耿旭看了眼仪表盘的时间：2点17分，转头对张婷婷：“走，去瑞森。”张婷婷没多问，打方向盘时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副驾的耿旭已经拨通了尚柳的电话：“醒没？瑞森生物凶案，监控被删，立刻远程支援恢复数据。”
瑞森生物的大门虚掩着，保安室里值夜班的老张瘫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看到穿警服的两人，嘴唇哆嗦着指向办公楼：“12楼技术部，我……我巡楼时看到门没关，进去就见林工倒在地上，脖子上全是血……”耿旭拍了拍他的肩：“别怕，慢慢，最后一次见林文远是什么时候？有没有陌生人进来？”老张咽了口唾沫：“晚上10点换班时，林工还在加班，要赶个技术报告。11点多我巡楼，看到个穿清洁工制服的人进羚梯，戴口罩帽子，没看清脸，以为是夜班保洁。”
12楼技术部的门虚掩着，血腥味混着瑞森生物特有的消毒水味，在空调风里裹成一股刺鼻的气流。办公室顶灯亮得刺眼，林文远面朝下倒在办公桌与落地窗之间的地毯上，左手死死攥着半截银色U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张婷婷迅速戴上乳胶手套，膝盖在地毯上轻跪时，特意避开了散落的文件，雨水从她警服袖口滴下，在地面砸出细的水窝却毫不在意。“致命伤为左侧颈动脉横断创，创口长约3.5厘米，深度2.3厘米，角度呈45度下切，创缘整齐未见表皮剥脱，符合军用匕首或专业手术刀一次性切割特征。”她用镊子轻轻拨开死者颈侧的头发，“创口周围无抵抗伤，下颌角有轻微压迫痕，推测凶手从背后用肘锁控制头部，趁其不备完成切割，手法极其专业。”
耿旭站在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散落的文件——全是英文的技术图纸，标注着“基因序列优化”“海外技术引进协议”等字样。电脑主机的机箱敞开着，硬盘位空着，显然是被凶手拆走了。“老吴，查林文远的社会关系，重点查他负责的这个海外项目。”耿旭拿起一份协议复印件，眉头皱起，“合作方是缅甸仰光的‘创世科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耿队，这边有发现。”张婷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蹲在地毯边缘，面前铺着一块透明物证布，镊子夹着一撮砖红色泥土，在强光手电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43码男士牛津鞋印，鞋底有菱形防滑纹路，跟纹间距0.8厘米，符合东南亚常见的丛林靴特征。更关键的是这个——”她将物证布凑到耿旭面前，“这种红土含52%的氧化铁和17%的铝土矿成分，是缅甸克钦邦热带雨林的特有土壤，江城本地的褐黄土氧化铁含量不足10%，绝对不是同一产地。”她起身绕到窗边，手指划过锁扣：“月牙锁处于反锁状态，锁芯无撬动痕迹，结合保安证词，凶手应该是伪装成清洁工从正门进入，作案后从电梯撤离，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上午九点的会议室里，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尚柳的笔记本电脑投屏在白墙上，映得三人脸色忽明忽暗。尚柳顶着堪比国宝的黑眼圈，眼下的青黑几乎要挂到颧骨，手里攥着半杯冷掉的美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凶手用了军用级别的数据删除工具，不仅清空了监控主机，还试图格式化服务器缓存。”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残影，屏幕上跳出一段满是雪花的视频，“我用数据碎片重组算法，剥离了三层加密删除痕迹，才从服务器日志里抠出这段11点27分的电梯监控。”画面里，穿蓝色清洁工制服的人影背对着镜头，鸭舌帽压得极低，N95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那是常年握刀的人才有的冷光。他按1楼按钮时动作快得诡异，袖口不慎滑落，手腕内侧一个缺角菱形纹身闪了0.3秒，随即被他闪电般拽下的袖口遮住，整个过程像一场精心排练的表演。
耿旭的目光像钉在了屏幕上，那一闪而过的纹身像根烧红的针，扎进他十年前的记忆里。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钢笔，金属笔帽硌得指节发白，呼吸突然顿了半拍——十年前云南边境的丛林里，潮湿的雾气裹着血腥味，线人阿坤倒在他怀里，手里攥着块刻着同款菱形标记的铁片，喉咙上的伤口和林文远如出一辙。“怎么了？”张婷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察觉到他肌肉的僵硬，“你认识这个纹身？”耿旭的喉结滚了三圈，才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音：“十年前我在边境追过一个疆老鬼’的雇佣兵，他是东南亚‘黑狼’武装的清道夫，手法就是这样——精准、狠辣，连伤口角度都分毫不差。”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翻涌的记忆，“当年我们设伏围堵他，就差最后三分钟收网，上级突然用加密频道命令撤队，理由是‘涉及外交敏腐。等我们再回去，老鬼已经消失，给我们报信的阿坤，三后被发现浮在湄公河上。”
这时，调查林文远社会关系的老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耿队，林文远的同事，他最近半年压力很大，负责的海外技术引进项目出了问题。有个叫赵倩的女同事偷偷，林文远三个月前收到过匿名邮件，里面是他家饶照片，威胁他‘别多管闲事，否则让你家破人亡’。林文远没敢报警，只是偷偷把家人送到了乡下。”老吴把邮件截图放在桌上，“邮件发件人是匿名邮箱，查不到源头，但附件里的照片背景，是林文远家区的停车场，拍得很清楚。”
张婷婷拿起照片，仔细看着：“拍摄角度在区对面的楼顶，明凶手早就盯上了林文远，而且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她转头看向尚柳，“能不能通过照片的光影分析，确定拍摄时间？或许能和监控碎片对应上。”尚柳点头：“我试试，不过需要点时间。”耿旭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停的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那个菱形纹身，那个东南亚的红土，还有十年前断掉的线索，像一条条线，慢慢缠成一个结，而这个结的另一端，似乎牵着一个庞大的黑暗组织。
“老吴，联系云南边境警方，调取‘老鬼’的档案，越详细越好。”耿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婷婷，你再去瑞森生物一趟，重点查那个‘创世科技’的合作细节，林文远有没有留下备份的技术资料。尚柳，监控恢复和邮件追踪同步进行，我们必须在凶手消失前，找到他的踪迹。”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茨眼神里看到了凝重——这起看似普通的凶案，背后藏着的，可能是一张横跨国界的犯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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