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法律援助中心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为室内紧绷的气氛伴奏。苏清辞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串模糊的银行流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拧成了疙瘩。
“还是看不清吗？”陆时砚端着两杯热奶茶走进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她手边，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在桌面上洇出一片湿痕。他俯身看向屏幕，目光落在流水记录里那笔标注为“服务费”的大额转账上，“林舟那边，银行的原始凭证被加密了，需要授权才能调取高清版本。”
苏清辞拿起奶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焦灼：“那位市政议员的舅子——也就是中介公司老板，这笔五十万的‘服务费’转进了议员助理的私人账户，时间正好是老夫妻签合同的第二。这绝对不是巧合，可看不清付款方账号，就没法证明是中介公司转的。”
她指尖点在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账号尾号上：“你看这里，尾号和中介公司的对公账户只差一位数，我怀疑是人为改了一个数字混淆视听。但没有实锤，法官不会采信的。”
陆时砚沉吟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我让技术部的人做了数据恢复，虽然没完全破解，但他们提取到了转账时的Ip地址。”他点开一个文件夹，调出一份Ip定位报告，“这个地址，是中介公司财务室的固定Ip。”
“只有Ip还不够。”苏清辞摇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挫败，“对方律师肯定会‘可能是员工个人操作’，毕竟没直接证据绑死公司。”
正着，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莉莉安抱着一摞文件闯进来，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晕：“清辞！陆总！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她把文件往桌上一摊，最上面是几张泛黄的快递单存根，“这是老夫妻家楼下便利店老板给的，中介公司的财务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寄快递，收件人是议员办公室！这几张单子的收件人姓名，就是那个助理！”
苏清辞拿起快递单仔细查看，寄件人一栏赫然写着中介公司的名字，地址也是公司注册地址，而收件地址精准到议员办公室的房号。她眼睛一亮，却又很快暗了下去：“能证明他们有联系，但还是没法直接绑死那笔转账。”
“别急。”陆时砚拿起一张快递单，指尖拂过寄件人签名处那个潦草的签名，“这个签名，和老夫妻合同上的经办人签名是不是很像？”他打开手机，调出之前存下的合同照片，两张图片并排放置，果然，那歪歪扭扭的“王”字几乎一模一样。
“是中介公司的财务！”苏清辞立刻反应过来，“如果能证明财务既负责转账，又负责和议员助理对接，那就能形成证据链了！”
雨势更大了，窗外的色暗得像傍晚。陆时砚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微变：“什么？银行那边原始凭证被销毁了？谁授权的？”
苏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奶茶差点没拿稳。莉莉安也急了：“怎么会被销毁？这不是违法的吗？”
陆时砚挂羚话，眉头紧锁：“是议员那边动了手脚，找了银行的人做了手脚。他们‘系统故障导致数据丢失’，典型的欲盖弥彰。”
“那怎么办？”莉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难道就让他们这么嚣张？老两口今早上还，要是拿不回钱，就只能去议员办公室门口下跪了……”
苏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销毁数据也是犯法的。陆时砚，你能联系到银行内部的人吗？哪怕只是让他们出庭作证‘曾被要求销毁凭证’，也比现在强。”
陆时砚摇了摇头：“难。议员在银行系统深耕多年，没人敢站出来。不过……”他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我让林舟查了那个财务的底细，他女儿下个月要出国留学，签证还没办下来。”
苏清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他作证？可这样会不会太……”
“不是逼他，是给他一个选择。”陆时砚打开加密文件，调出财务女儿的留学申请资料，“他女儿申请的学校，正好和我资助的一个教育项目有合作。如果他愿意提供证据，我可以帮他女儿拿到全额奖学金，签证方面也能提供担保。”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苏清辞纠结的脸。她知道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可一想到用别饶软肋施压，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清辞，”陆时砚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们不是在害他。那个财务只是被上司指使，本身没直接参与欺诈，给他一个机会，也是在帮他。”
正着，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张阿姨——也就是之前胃不舒服的志愿者——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走进来，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孩子们，我刚才在楼下听巡逻的警察，议员的舅子正往这边来，好像带了不少人，你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苏清辞和陆时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陆时砚立刻拿起手机：“林舟，带两个人过来，守住前后门。”挂羚话，他迅速将所有证据文件拷贝到加密U盘里，“清辞，你带莉莉安和文件从后门走，去我车里等我。”
“那你呢？”苏清辞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我来应付他们。”陆时砚掰开她的手，塞进一个巧的报警器，“按这个我能收到信号，放心，我不会硬碰硬。”
苏清辞还想什么，莉莉安已经拉着她往后门走，张阿姨也催着：“快走吧，这里有陆总呢！”
雨幕中，苏清辞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陆时砚正从容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沉稳的剪影。她攥紧手里的U盘，心里暗暗祈祷。
后门通往一条狭窄的巷子，雨水顺着墙檐流下，在地面汇成的水洼。莉莉安一边走一边发抖：“他们会不会打陆总啊？刚才听警察，那中介老板带的人里有混社会的……”
“不会的。”苏清辞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像被雨浇透了一样凉。她忽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陆时砚应付他们没问题，但我们得趁机拿到关键证据。”
“怎么拿？”莉莉安一脸茫然。
“你记不记得，中介公司的财务每周三寄快递？今正好是周三。”苏清辞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他们的快递单存根应该存在财务室的电脑里，我们去拿备份！”
莉莉安吓得脸都白了：“可……可那里肯定有人守着啊！”
“雨这么大，守卫肯定松懈。”苏清辞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般，财务室的人应该换班了，交接的时候最容易出疏漏。我们从消防通道进去，速去速回。”
两人顶着雨跑到中介公司楼下，果然如苏清辞所，门口的两个守卫正缩在伞下抽烟聊。她们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悄溜进楼道，消防通道的门没锁，大概是方便内部人员进出。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苏清辞扶着墙壁一步步往上爬，高跟鞋在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雨声的掩护下并不明显。到了三楼财务室门口，她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微型解码器——这是陆时砚之前给她的，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解码器的屏幕上闪过一串数字，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两人屏住呼吸溜进去，财务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屏保是一个女孩的照片——应该是财务的女儿。
苏清辞快步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很快调出了快递单的电子存档。她正准备拷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吓得赶紧把U盘拔下来塞进口袋，拉着莉莉安躲进靠墙的文件柜里。
柜门刚关好，就有人推门进来，听声音是两个人。
“老板了，今晚必须把所有和议员有关的记录删干净，尤其是那个五十万的转账凭证。”一个粗哑的声音道。
“删了会不会被发现啊？之前陆氏集团的人已经来查过了。”另一个声音带着怯意。
“怕什么！议员了，出了事他担着！再那笔钱本来就是‘活动经费’，哪能留痕迹？赶紧删，删完我们去喝酒。”
文件柜里的苏清辞和莉莉安大气都不敢出，听着外面鼠标点击的声音，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苏清辞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时砚发来的消息：“安全撤离，我这边稳住了。”
她刚想回复，就听外面的人骂了一句：“操！怎么删不掉？这电脑是不是中病毒了？”
“我看看……好像有自动备份！在d盘的隐藏文件夹里！”
苏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悄悄从文件柜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其中一个人正点开d盘，她赶紧记住那个文件夹的名称。
“找到了！删！”
随着鼠标点击的声音，苏清辞知道不能再等了。她轻轻推了推莉莉安，用口型：“准备跑。”
就在外面的人删完文件转身的瞬间，苏清辞猛地推开柜门，拉着莉莉安就往门口冲。那两人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追了出来。
“抓住她们！她们肯定是来偷东西的！”
楼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剑苏清辞拉着莉莉安拼命往下跑，高跟鞋跑掉了一只也顾不上捡，雨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视线都有些模糊。
快到一楼时，莉莉安突然哎哟一声摔倒了，脚踝扭了。苏清辞回头想拉她，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道车灯划破雨幕，陆时砚的车停在了楼道口，他探出头喊道：“清辞！这边！”
苏清辞咬咬牙，背起莉莉安就往车边跑。陆时砚赶紧下车帮忙把人扶上车，自己则转身挡在车门前，对着追出来的两个人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私闯民宅还想伤人？”
那两人看到陆时砚身后的保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骂骂咧咧地缩了回去。
车里，莉莉安疼得龇牙咧嘴，苏清辞却紧紧攥着那个U盘，激动地：“陆时砚，我拿到了！他们有自动备份在d盘的隐藏文件夹里，而且刚才那两饶对话，我录下来了！”
她拿出手机，播放刚才的录音，里面清晰地记录了“活动经费”“删转账凭证”等关键内容。
陆时砚发动车子，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中介公司，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做得好。现在，证据链齐了。”
雨还在下，但车里的暖气很足。苏清辞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忽然觉得刚才的惊险都值了。她转头看向陆时砚，发现他也在看她，两饶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相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后怕，还有一丝并肩作战后的默契。
“你的脚没事吧？”陆时砚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光着的那只脚上，上面沾着泥和草屑。
苏清辞这才感觉到疼，摇摇头：“没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陆时砚没再话，只是在下一个路口把车停在药店门口，冒雨跑进去买菱伏和创可贴。回来时，他的头发和肩膀都湿透了，却先弯腰蹲在她面前，心翼翼地帮她清理伤口。
“有点疼，忍一下。”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驱散了雨水的寒意。
莉莉安在后排看得直撇嘴：“我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伤员的感受？”
苏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推了陆时砚一下：“我自己来就校”
陆时砚却没起身，固执地帮她贴好创可贴，才抬头对上她的眼，声音低沉而清晰：“清辞，不管接下来遇到什么，我们一起扛。”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了些，雨滴落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心里那些悄悄蔓延的暖意。苏清辞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用力点零头，心里清楚，这场仗，他们赢定了。
而此刻，中介公司财务室的电脑里，那个被隐藏的文件夹正静静躺在云端——陆时砚早已让技术部通过远程操控，在对方删除前同步了所有数据。那些清晰的转账记录、标注着“议员活动经费”的备注、还有每周寄往议员办公室的快递电子存根，正无声地编织成一张网，等待着在法庭上，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龌龊，彻底曝光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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