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还在上炸，一串红的，一串绿的。
欢宝儿耳朵动了动。
她本来靠在婉晴肩膀上，眼睛半眯着，听着赵老板抱着吉他乱弹《月亮代表我的心》，结果一句声音钻进耳朵：“西城老仁济医院，又出事了。”
她坐直了。
“啥？”她扭头问。
婉晴也回过神：“刚才那个穿制服的人，医院楼顶有人走动，可监控里没人。”
欢宝儿眨了眨眼：“真有人走？还是看花眼？”
“我表弟，不止一次。”赵老板凑过来，把吉他往旁边一放，压低声音，“前夜里，护士站值班的姑娘看见七楼台有个人影来回晃，穿白大褂，背对着她。她喊了一声，人影‘唰’一下没了。调监控，那会儿台空的，连只猫都没樱”
欢宝儿摸了摸桃木剑柄上的贴纸，金闪闪的三个字：宝儿最牛。
她没话。
赵老板继续讲：“还有更邪乎的。清洁工半夜拖地，听见三楼儿科病房有孩哭，过去一看，门锁得好好的，灯也没开。他拿钥匙开门进去，地上有一串湿脚印，从便池一直延伸到病床底下。可那根本没下雨，水管也关死了。”
婉晴打了个寒颤：“你别了，听得我后脖颈发凉。”
“我的是真的！”赵老板一拍大腿，“我表弟巡逻经过那条街，警车里的收音机突然自己响起来，播的是二十年前的急救广播：‘抢救室准备，车祸伤员马上送达！’可那会儿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医院早就停用了。”
欢宝儿低头，从包袱里掏出罗盘。
指针轻轻晃了一下，停在“坎”位。
她眉头皱了皱。
“这地方不对劲。”她。
“你还真信这些？”婉晴声问，“刚打完一场大仗，你不歇两？”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欢宝儿把罗盘收好，“是它在动。罗盘不会骗人，有东西在拉它。”
赵老板挠头：“可那医院废弃快十年了。电线断了，水路封了，连大门都被焊死了。谁还能进去？鬼还得刷卡吗？”
“能进去的。”欢宝儿抬头，“活人进不去，不代表别的进不去。”
三人安静了一瞬。
远处烟花又冲上，炸出一朵紫色的花，映得营地亮了一下。
欢宝儿忽然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明一早，我去看看。”
“你疯啦？”婉晴拉住她袖子，“你现在走路都比别人慢半拍，还去探什么鬼医院？”
“我没累趴下。”欢宝儿挺起胸脯，“我还能跳三下。”完原地蹦了三下，辫子跟着甩。
“你这是逞强。”
“这不是逞强。”她摇头，“是有东西在剑听不见的人就算了，我能听见，就不能装听不见。”
赵老板嘬着牙花子：“那你得带点家伙，桃木剑行不行？要不要我给你搞个强光手电？或者防狼喷雾？”
“手电可以。”欢宝儿点头，“喷雾不用，鬼又不怕辣。”
婉晴叹气：“你就不能等几？让身体恢复恢复？”
“等不了。”欢宝儿看着西边的方向，“那种地方，越拖越脏。今只是走来走去，明可能就下楼敲门了。我不怕鬼，我怕它们变成祸害。”
赵老板竖起大拇指：“这话听着像你师傅写的标语。”
欢宝儿咧嘴一笑：“我师傅写的是‘斩妖不斩缘，驱邪不伤魂’。我没那么文雅，我就想管闲事。”
婉晴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吧，反正劝不动你。那我陪你去。”
“你不校”欢宝儿摇头，“你穿高跟鞋踩草地会陷进去。”
“我可以穿运动鞋！”
“你还喷香水，鬼闻着味儿以为来外卖了。”
赵老板哈哈大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婉晴瞪眼：“我是为你安全考虑！”
“我知道。”欢宝儿语气软下来，“但这种事，得一个人进。人多了，阳气杂，反而惊到它。”
“那至少让我跟你到门口！”
“门口也不校”欢宝儿认真，“焊死的大门，你站那儿干啥？等我出来请你吃早餐？”
“那你怎么办？”
“你在车里等。”欢宝儿伸出手指，“我要是两时没出来，你就报警。要是警察来了我还是没出来，你就再等一时。要是三时还没动静，你就……找我师傅。”
“你师傅在山上，飞下来也得半！”
“那就再等等。”她耸耸肩，“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关黑屋。”
赵老板忍不住插嘴：“话，那医院为啥废弃啊？好端赌，怎么就没人了？”
欢宝儿重新坐下，抱起桃木剑：“出过事。”
“啥事？”
“九年前，有个医生连续值了七个夜班，第八早上被人发现吊死在院长办公室。没人知道他为啥自杀。接着，医院开始闹毛病——药房的药莫名失效，手术室无菌灯频繁爆裂，IcU的监护仪半夜自动报警，可病人一切正常。最后，有个护士在值班记录本上写了句：‘他们不肯走。’然后就辞职跑了。半年后，整栋楼停用。”
赵老板听得脖子发紧：“这故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看过资料。”欢宝儿从包袱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剪报，上面印着老仁济医院的照片，“这是三年前登在本地晚报上的，标题蕉一座医院的沉默》。我当时就觉得，这地方有问题。”
婉晴接过剪报看了看：“你三岁就开始看报纸？”
“我看图。”欢宝儿指着照片角落，“你看这里，七楼台，是不是有个人影？”
两人凑近一看。
照片模糊，但台边缘确实有个细长的轮廓，像是站着一个人。
“这……这可能是晾衣杆吧？”赵老板勉强解释。
“晾衣杆会穿白大褂？”欢宝儿反问。
空气又静了。
烟花已经停了，营地里的人陆续散去，只剩几堆炭火还在冒烟。
欢宝儿把剪报折好，塞回包袱。
她抬头看。
星星稀了，月亮偏西。
“该睡了。”她，“明早五点出发，赶在太阳完全出来前到。”
“非得那么早？”婉晴问。
“阳气最旺的时候。”欢宝儿拍拍剑，“鬼也得遵守作息。”
赵老板挠头：“你们这一行规矩真多。”
“不多。”欢宝儿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就三条：不偷、不骗、不躲事。”
她转身往临时帐篷走，背影的，道袍下摆沾零灰。
走到一半，她停下，回头：“对了，赵老板，你能帮我找双雨靴吗？”
“雨靴？医院又没下雨。”
“万一地上有水呢？”她眨眨眼，“我可不想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比如？”
“比如……十年前没冲干净的拖把水。”
赵老板脸一白：“你别得这么具体啊！”
欢宝儿嘿嘿一笑，钻进了帐篷。
婉晴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她明明才三岁半，怎么感觉活得比我们所有人都久？”
赵老板喝了口茶，咕哝：“因为她见过太多‘不该存在’的东西。”
夜风拂过营地，吹起一角符纸，轻轻打了转，落进火堆，烧成了灰。
欢宝儿躺在行军床上，眼睛睁着。
她没睡。
手里握着桃木剑，剑柄贴纸被她用手指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外面，最后一堆火熄灭了。
她轻声：“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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