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空气里的墨香,都仿佛添了几分暖意。
年世兰心中也觉得骄傲了几分。
这深宫之中,谁不是在摔打中寻出路?舞跳不成了,便学笔墨;位份低微,便争口气。
只要肯往前挪步,总有新的活法在前面等着......
再,被几位公主拉在外头玩闹的胧悦:
兰胥公主手里捧着串刚编好的花环,嫩黄的迎春花缠在她乌黑的发间,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胧悦妹妹戴这个最好看!”兰胥公主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花环,指尖拂过她软乎乎的脸颊,像碰着块温热的玉。
宛月公主则是将梅子糖掏出,阳光下闪着亮:“尝尝这个,是御膳房新做的。
前些时候,敬娘娘给的。
比额娘那儿的,金丝蜜枣还甜呢。”
胧悦把蜜饯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姐姐”,
几位姑娘的笑声,像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响,清脆得能荡开海棠花的甜香......
胧悦也早把先前儿,为何哭闹起来,置于脑后了......
胧悦自懂事,鲜少有这般众星捧月的感觉。
与姐姐们在一起,她觉得十分高兴。
尤其,还是自己喜欢的宛月姐姐。
芳若姑姑瞧着,几位公主们和睦,自然也是十分欢喜。
不多时,宫女来报,是宁嫔来了。
芳若姑姑欣慰看着孩子们:“公主们,日头大起来了。
眼瞅着热,咱们还是入殿中吧。”
宛月心思机敏:“姑姑,可是宁娘娘来了?”
稚嫩的童音,让芳若姑姑笑着点头,不愧是自己养出的公主。
洞察世事:“宁嫔娘娘听闻了胧悦公主的事儿,十分担忧呢。
方才,就与珠贵冉了。
现下,正在里头呢。”
胧悦眼睛更亮了三分,赶紧拉了姐姐们往殿内撒欢跑去......
宫女前头引着公主们去了屏风后,只见宁嫔正与珠贵人一起,与惠嫔学着写字。
“额娘!”胧悦眼睛倏地亮了,像落进了两颗星子,嘴里的蜜饯还没咽下去。
就挣脱了姐姐们的手,像只圆滚滚的团子似的朝宁嫔扑过去。
她跑得太急,裙摆勾住桌角磕了下,的身子踉跄了两步。
宁嫔见状,忙起身将人捞进怀里。
胧悦吓得不轻,以为会摔倒。
没想到,一头扎进宁嫔怀里时,发间的迎春花掉了两朵,轻轻落在宁嫔衣襟上,像两只停驻的黄蝶。
宁嫔向来不喜人碰,连宫女替她梳头都要隔着层帕子。
若不是胧悦哭闹厉害,也不会主动去抱。
此刻,却下意识地主动张开手臂接住她。
指尖触到胧悦温热的身子,竟有些发僵,像被暖阳晒化的冰。
她低头时,望见胧悦仰着的脸,睫毛上还沾着点海棠花瓣的碎屑,眼里的光比檐下的日头还要亮,映得她心头莫名一软。
“额娘,你看姐姐们给我编的花环!”胧悦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圈,手指着不远处的公主们,指尖还沾着点草汁,
“姐姐还教我唱《茉莉花》呢,我回去唱给额娘听好不好?”
宁嫔的手轻轻落在她发顶,触感柔软得像团刚弹好的棉絮。
望着胧悦微微泛红的眼尾,微微泛红的鼻头,明显是被吓着了。
还只顾着,与自己献宝呢。
自己都没料到,会被这团子撞个满怀。
可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花香与淡淡的奶气,竟像是晨露打湿的蛛网,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悄悄化了......
这孩子,方才叫了自己‘额娘’。
“好啊。”宁嫔的声音比往常柔和了些,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胧悦忽然就搂住宁嫔的脖子,把脸埋在她颈间,奶声奶气地蹭着,
温热的呼吸拂过宁嫔的肌肤:“额娘身上好香,比外头开得最艳的花儿还香......”
宁嫔的身子彻底僵住了,指尖悬在半空,半晌才轻轻落在胧悦背上,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她能感觉到怀里身子的温热,能听见她细细的呼吸声,像只找到归宿的奶猫,安稳得让人心头发颤。
胧悦却浑然不觉,在她怀里扭了扭,把那串迎春花环往宁嫔腕上套:“给额娘戴,额娘戴了也好看。”
她脑袋靠在宁嫔心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那个抱着她讲故事的人,身上也有这样让人安心的气息......
至于谁是自己真正的额娘,是那个总在自己玩闹时偷偷看她、眼神温柔的熹妃娘娘;
还是眼前这个身上带着冷香、此刻却格外温暖的宁嫔,都不重要了......
胧悦只知道,扑进这个怀抱时,心里像揣了块暖融融的糖,甜得让她想眯起眼睛打个盹。
是她,让自己在姐姐们都有额娘的时候,让自己也有了额娘......
而不是如被踢皮球一般,丢给乳母或者姨母哄......
自己也有了额娘,可以抱。
额娘也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就赶了过来......
自己再也不必羡慕地看着姐姐们,扑入自己额娘怀里......
自己也可以这么做。
孩子的想法,总是最直接的。
惠嫔见此情形,想起了自己曾对嬛儿过,‘孩子还。
你对她好,她自然也会......’
罢了,此刻只要悦儿高兴,认谁不认谁,又如何?
至于甄嬛,她相信做人有得易有失,自是不需自己打算。
只是,还是难免会想,若是嬛儿知晓,今日情状,是否会后悔没来陪着女儿......
清凉殿里,在屏风里的嫔妃们,也都对宁嫔有了新的认知。
这个看似十分冷漠的人,却是真真得了这孩子真心认可的......
唯有皇贵妃年世兰与宛月公主,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她们知晓,宁嫔叶澜依本就是个性情中人。
而孩子们的感情,都是最纯粹,直接的。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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