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入口处的死寂,比万古寒渊本身的黑暗更加沉重。残余的赤阳真火与幽冥鬼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嘶嘶作响,迅速湮灭,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的污迹。葛洪与三名元婴幽冥使或逃或亡,残存的低阶弟子早已作鸟兽散,只留下几具逐渐被寒冰覆盖的尸体,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
慧觉指挥着尚有行动能力的金刚院僧人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他自己则快步走到昏迷的谢栖真与冰芸身边,见江疏影正以精纯温和的琉璃光华稳定二人伤势,心中稍安,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阿弥陀佛,多谢江施主慈悲。”
江疏影并未抬头,只是专注于手中的治疗,清冷的侧脸在琉璃光晕映照下,仿佛冰雕玉琢。直到确认谢栖真与冰芸紊乱的气息趋于平稳,性命无虞,她才缓缓收手,指尖的光华隐没。
她站起身,目光越过慧觉,直接投向那七彩光幕依旧流转的洞窟深处。那里,有她此刻最为牵挂的人。
“林前辈与施主……”慧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语气带着关牵
“云岫力竭昏迷。”江疏影的声音比寒渊的风更冷,却掩不住那一丝极细微的颤抖,她抬步便向洞内走去,“簇交由大师。”
“施主请放心。”慧觉郑重应下,目送那清瘦却挺拔的身影没入光幕之郑
…
琉璃净池旁,林清风刚刚将又一颗温养神魂的丹药化入林云岫口郑看着女儿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呼吸,这位历经风雨的元婴剑修,眉宇间刻满了沉重与痛惜。强行引导星核碎片,又硬抗江疏影失控的琉璃之力,林云岫的身体与神魂都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若非星辉血脉异于常人,恐怕早已……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林清风回头,见是江疏影进来,看到她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焦急与自责,心中暗叹,侧身让开位置:“她的伤势暂时稳住了,但本源损耗太大,星辉近乎寂灭,需要漫长的时间静养,而且……能否恢复如初,尚未可知。”
江疏影走到池边,缓缓跪坐下来,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拂开林云岫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肌肤,她的心仿佛也被冻结。琉璃净池的霞光映照下,林云岫闭目沉睡的脸庞安静得令人心慌,再无平日那份执着与鲜活。
是她……若非为了救她,云岫怎会一次次涉险,怎会落到如此境地?那失控的力量,险些……亲手摧毁了拼死守护她的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痛悔,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几乎令她窒息。琉璃重瞳能窥见众生命运轨迹,却看不清自身与至亲之饶祸福,更无法逆转这既定的伤痛。
她心翼翼地握住林云岫冰凉的手,尝试着将自身那经过净池洗礼、变得愈发精纯平和的琉璃之力,以最温和的方式,一丝丝渡入其体内。不同于星辉的煌煌正大,琉璃之力更侧重于滋养、稳固与净化。柔和的光晕顺着经脉游走,缓慢修复着那些细微的裂痕,试图重新点燃那沉寂的星辉本源。
然而,林云岫的损伤实在太重,那点琉璃之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能激起些许涟漪,却难以改变那深沉的死寂。
江疏影抿紧唇,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她闭上双眼,眉心处一点更加凝练、仿佛蕴含着她生命本源的琉璃光华缓缓亮起,就要不顾自身损耗,强行进行更深层次的灌注——
“不可!”
林清风及时出手,一道柔和的灵力阻止了她的动作,语气严肃:“疏影师侄,你初愈不久,神魂虽得净池稳固,但远未到可以肆意挥霍本源的地步!你若再出事,云岫醒来,该如何自处?”
江疏影身体一僵,抬眸看向林清风,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无助。她空有撼动元婴的力量,此刻却连救治最重要的人都显得如此无力。
“等她自然苏醒,慢慢温养,才是正道。”林清风放缓了语气,“我相信云岫,她继承了她母亲的坚韧,绝不会轻易倒下。”
江疏影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散去了眉心的光华。她重新低下头,更加紧地握住林云岫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生命的温度传递过去。她就那样静静地跪坐在池边,如同化作了一尊守护的石像,唯有眼中那深沉的痛楚与绝不放弃的执念,证明着她的存在。
…
洞窟之外,慧觉已简单处理完战场。谢栖真与冰芸在丹药和佛力双重作用下,已无性命之忧,但仍昏迷不醒,被安置在临时开辟出的避风处。他派出一名伤势较轻的弟子,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尤其是向摩罗大师和玄冰阁传递此间消息。
做完这一切,他望向那七彩光幕,眉宇间忧色不减。江疏影惊才绝艳的出手固然化解了眼前危机,但太华宗与幽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葛洪逃遁,葬星冰原深处的“万魔血池”计划仍在继续,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此刻,最强的战力林云岫昏迷,江疏影状态未明,林清风需分心守护……他们的前景,依旧布满荆棘。
他盘膝坐下,捻动佛珠,低声诵念经文,既为伤者祈福,亦为这迷茫的前路,寻求一丝心灵的安定。
…
遥远的南方,虞夫人通过隐秘渠道,几乎同步收到了北地传来的最新战报。当看到“江疏影苏醒,重瞳之威惊退葛洪,林云岫力竭昏迷”的字眼时,她执扇的手微微一顿,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她轻声自语,随即对侍立一旁的属下吩咐道,“将我们查到的,关于太华宗近期异常物资调动,尤其是与‘锁魂’、‘燃魂’相关的部分,‘无意织透露给西域佛国的那几位‘热心’的长老知道。另外,悬赏寻找‘九叶还魂草’和任何关于‘起源星火’的线索,赏金再翻一倍。”
“是,夫人。”
属下离去后,虞夫人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空,喃喃道:“星辉寂灭,琉璃独明……这乱局,才刚刚开始啊。”
…
万古寒渊边缘,琉璃洞窟之内。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紧握着林云岫手的江疏影,忽然感觉到那冰凉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林云岫的脸。
在琉璃净池氤氲的霞光中,林云岫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终于,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眼底,是一片疲惫到极致的茫然,与一丝微弱却顽强、如同余烬般不肯熄灭的星芒。
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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