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家人口多,在分粮食这一刻显出了优势。
当陈向东三兄弟吭哧吭哧地将几大袋粮食扛回家,堆在堂屋角落里时,全家人都忍不住围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李桂花指挥着儿子们,将质量稍好的麦子,仔细地倒入她房间里那口上了锁的陪嫁大木箱里。钥匙用红绳穿了,贴身挂着,睡觉都不离身。
那些更多的高粱,则存入灶房那口刷洗干净的大瓮中,上面盖上木板,再压上石头。
“都给我听好了!”李桂花叉着腰,目光扫过全家,声音严厉:“这粮食,是救命的!谁要是敢偷摸浪费一粒,仔细你们的皮!”
大家屏息静气,纷纷点头。
狗蛋忍不住吮着手指,声问:“奶,我们能吃饱饭了吗?”
李桂花眼睛一瞪:声音拔高:“干啥?粮食才刚进家门,还没焐热呢,就想敞开肚皮吃干饭了?干饭是那么好吃的?那是败家子儿才干的事!”
陈晏清开口:“娘,我听别家今儿个,都打算做顿干的,庆祝一下。隔壁婶子,吃了这么久稀的,身子都亏空了,正好借着这点粮食,养养元气。您看……”
李桂花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写满不情愿。一家子十几口人,要是都吃干的,那得下去多少粮食?想想心就抽抽地疼。
陈晏清不慌不忙,压低声音,只让李桂花一人听见:“娘,您想啊,咱家刚在村里得了这么大的脸面,人人都是托了您的福才这么快拿到赈灾粮。这会儿,别人家比咱穷的,都舍得做干饭吃了。要是咱家还关起门来喝这照得见人影的糊糊,万一让人知道了,背后会咋?不得笑话咱家表面光鲜,其实底子虚,抠搜得连顿干饭都舍不得?这不是显得咱家没面子吗?”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桂花的脸色,又抛出一个更有力的理由:“再了,娘,您忘了?咱家可是赢老神仙’帮忙的!有老神仙在,还能短了咱家的吃食?”
最后一句,彻底让李桂花松了口。
也是,都攀上老神仙了,还愁以后没粮食?吃干饭也不是不校
这段时间大家都紧巴巴的过来了,也是该犒劳犒劳自家人,尤其是她的清哥儿。
李桂花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儿孙们,终于像是割肉般挥挥手:“行吧行吧!就依你们这一回!老大媳妇,去,舀半碗……不,舀一碗麦子,混着高粱米,今晚蒸一锅干饭!再拿两个鸡蛋,打个蛋花汤!让大家都沾沾荤腥!”
“噢——!”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连一向沉稳的陈向东、陈向南脸上都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憨厚又开心的笑容。
赵氏和宋氏也互相看了一眼,眼底带着轻松和喜悦,手脚麻利地就往灶房跑去。
晚饭时分,老陈家的灶房里,弥漫着实实在在的粮食香气。
虽然所谓的干饭也只是粗糙的麦饭掺着高粱,蛋花汤里也只见零星蛋丝,飘着几片野菜,但全家人围坐在桌前,捧着沉甸甸的饭碗,听着彼此满足的咀嚼声和啜饮热汤的声音,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幸福福
这一刻,仿佛连日来的饥饿、恐慌和艰辛都被这碗扎实的饭食暂时驱散了。
那粗糙拉嗓子的麦饭和高粱米,此刻在嘴里仿佛成了无上美味。
连李桂花,一脸痛惜嘴里嚷嚷着“败家”,看着儿孙们狼吞虎咽、嘴角带笑的模样,也忍不住扒拉着碗里的干饭。
这粮食,吃进肚子里,暖烘烘的,似乎连心都跟着踏实了起来。
饭后,大家伙儿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摸着自己撑起来的肚皮,脸上洋溢着傻乎乎的笑容。
李桂花“啪”一声放下了筷子,眉毛又竖了起来:“都坐着干啥?等上掉馅饼呢?刚吃进肚里的粮食就变成懒筋了?!”她目光如电,迅速分配任务,“老大老二,别愣着!西边鸡圈那围栏昨就被风刮歪了,赶紧去修结实了,别让黄皮子钻了空子!老三,去把水缸挑满!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手脚麻利点,把碗筷收拾了,灶台擦干净!大丫带着狗蛋他们把地扫了,角落里的灰也磕打磕打!吃饱了就得干活,谁也别想给我偷懒耍滑!”
这连珠炮似的指令一下,家人们立刻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赶紧去干活。
李桂花慈爱望着陈晏清,“清哥儿,吃完了就赶紧回屋睡觉,养养膘。”
陈晏清:……
陈晏清看着家人忙碌的身影,心里盘算着系统空间里那几条肥美的大黄鱼,找个合适的时机给炖了,给全家好好补一补。
可这鱼该怎么拿出来,就是……自己在河里摸到的?
不对啊,那是海鱼啊。
真让人头疼。
正当他暗自筹划时,院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让李桂花头疼的声音。
“三姨……您在家吗?”是表姐李大兰。
李桂花脸上的神色瞬间切换成了高度警惕,她快步走到院门后,隔着门缝往外瞧,嘴里低声嘟囔:“这丧门星,怎么又来了!准是闻着粮食味儿了!真是没完没了!”
陈晏清心里咯噔一下。
如今自家刚分到粮食,这位表姐再次上门,李桂花怕是绝不会再像上次那般“好话”了。
他几乎能预见李桂花接下来的反应:将表姐骂个狗血淋头,不仅一粒粮食别想拿到,恐怕连亲戚情分都要骂得粉碎。
他看着母亲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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