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桂花好不容易藏好礼物,心头的那股子喜庆劲儿还没散去,她彻底按捺不住了。
之前她在发愁聘礼的事情,没空炫耀。加上清哥儿总拦着不让声张,她也担心万一不成坏了名声,可是硬生生把这大的好消息憋在心里好些了。
如今可不一样了,周掌柜亲自上门,礼物也收了,章程也定了,她家清哥儿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周家女婿!
她对着水缸照了照,换上一件半新褂子,清了清嗓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出了门。那架势,仿佛不是去串门,而是要去接受全村饶朝拜。
刚出院门没走几步,迎面就碰上了正背着手、眉头紧锁在村里转悠的里正。
“哎哟,里正,您这是遛弯呢?”李桂花声音洪亮,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里正抬头一看是李桂花,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是桂花妹子啊,我随便走走。”
他心里正乱着呢,刚才村口陈向北那子唾沫横飞地跟人吹嘘,什么他弟陈晏清要娶城里周家酒楼的大姐了,周家掌柜带着肘子到他们家串门!
这话听得里正心里咯噔一下。他脑子里立刻回想起不久前,有个大娘进村找他打听老陈家和陈晏清的情况,那人看着好像是媒婆。
李桂花可不管他脸色好不好,她正愁没人搭台子让她唱戏呢,立马接话道:“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家清哥儿啊,这终身大事可算是定下来啦!”她故意顿了顿,等着里正追问。
里正心里一沉,硬着头皮问道:“定、定下来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李桂花就等着这句呢,她一拍大腿,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恨不得让全村都听见:“还能是哪家?就是咱们县城里,鼎鼎大名的醉仙楼周家!周掌柜的独生闺女!哎哟喂,人家周掌柜刚才亲自来的,您是没看见那客气劲儿,对咱们清哥儿那是一百个满意!咱们老陈家,往后可算是和城里周家攀上亲啦!”
她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炸得里正耳朵嗡嗡作响,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周家!果然是周家!陈向北那子没吹牛!
老爷哎!他可怎么办啊!当时那个媒婆找他打听过老陈家和陈晏清的情况,他想着都是本家,李桂花前段时间为人也算厚道,陈晏清那孩子虽身子弱些干不了重活,但模样周正,在村里从没惹过是非,比起那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二流子强多了。
于是他在王媒婆面前,那是可着劲儿地把陈晏清夸成了一朵花,什么“沉稳懂事”、“勤劳朴实”、“是个难得的好后生”……
可现在……现在这亲事真成了,周家那样的大户人家,规矩多,眼光毒,这要是以后发现陈晏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是个靠着兄长们养活、与“勤快能干”毫不沾边的懒汉,可怎么办啊!
那他这个当初极力夸赞的里正,岂不是成了欺瞒哄骗的帮凶?
周家会不会觉得他们整个陈家村的人都不实在,连带着对他这个里正也有了看法?
万一影响了村里以后和城里的往来,或者周家迁怒下来……
里正越想越怕,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桂、桂花啊……这、这周家门槛高,晏清他……他以后去了,能、能适应吗?”里正声音发颤,试图委婉地提醒。
李桂花正沉浸在巨大的虚荣和喜悦中,完全没听出里正话里的深意,只当他是关心,浑不在意地一摆手,嗓门依旧亮堂:“适应!有啥不适应的?我们清哥儿聪明着呢,一学就会!周掌柜可喜欢他了,还以后要让他接手管酒楼呢!我们清哥儿啊,那就是生当掌柜的命!”
看着李桂花那副信心爆棚、与有荣焉的样子,里正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家发现真相后震怒的场景,而自己就是那个递梯子的……
他哭丧着脸,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胡乱应和了两句,就脚步虚浮、失魂落魄地走了,那背影看着竟有几分萧索。
李桂花看着他这“丧气”样,不满地撇撇嘴:“真是的,我们家大的喜事,他摆个苦瓜脸给谁看呢?晦气!”
她扭过头,不再理会里正,继续朝着村口人多的大槐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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